第一卷 第8話「別了我的朋友!在天空翱翔的英雄(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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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事不需要大理由。

做小事則需要小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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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不能讓獨臂的劍藤開車,因此這次也是空空坐駕駛席。但是之前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在存變成了什麼模樣,空空依然記憶猶新,即便會不方便說話,依然堅持讓劍藤坐后座。累了的話還能躺下,應該還是坐后座好一點吧。

「我以前啊。」

坐在后座上的劍藤說。

和上次不一樣,現在是大白天,也沒有下雨,一眼就能看見是小孩子在開車,不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般了。地球撲滅軍的影響力甚至超過政府權力,因此空空他們在意是否違法法律也沒有什麼意義。

不過為了讓自己安心一些,空空還是戴上了『實檢鏡』。他覺得戴上眼鏡就能看起來像大人一些,真是孩子氣的掙扎。

「一直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自殺。」

「……?自殺?」

「嗯。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會不會突然倒在桌子上,割開自己的手腕……整體擔心著這種事。」

「…………」

「不,那種事我當然不會做啦……但是怎麼說呢,我完全無法相信自己這個人。覺得把我的性命交個這傢伙沒問題嗎。」

兩人說這些話的時候,飢皿木博士已經歸西,不過如果他能聽見劍藤的這番話,也許會教導她說:『這是「不安恐懼」中的一種,叫做自殺恐懼的癥狀』。就像他曾經教導空空那樣。

自己一定會自殺。

這麼覺得,所以才會想。

高中的野外學習的時候,同學們在地球的『悲鳴』中死去的時候——她還以為那些人都是自己殺死的。她聽不見『悲鳴』,因此完全想不出同學們死去的理由或原因。但她竟然能夠得出這樣跳躍性的結論,還是要歸結於這種『癥狀』。

她以為自己殺了朋友們來代替自殺。

所以那之後,當地球撲滅軍招攬她做英雄候補、殺了她的家人時,她也有同樣的想法。當然,她也明白不是這樣,但內心的一角怎麼也抹不去這個懷疑。

我的家人是不是也是我殺的。

明明家人就是在自己眼前被燒死的,卻還是揮不開對自己的懷疑。

牡蠣垣形容她當時是『腦子裡掉了好幾根螺絲』——但這樣看來她的螺絲在很久以前就掉了。不,可以說『那個地方』原本就沒有螺絲。

不論是不是自己乾的,少女對所有事都懷有罪惡感,抱有壓力——如果沒有精神阻礙劑,或者沒有『小狼』,她早就壞掉了。

所以雖說是因為花屋的無法理解、不講道理的橫插一杠,但趁現在離開地球撲滅軍也許是她有可能長命的唯一一條路。

而且還失去了一根胳膊。

於是她接受了飢皿木博士的忠告,第一次思考起來。

無法再為地球撲滅軍做貢獻後,她第一次思考起來——為了保衛人類而戰是好事。這個想法她至今也沒有改變。甚至覺得即使當不上英雄,只要成為能幫助到英雄的人就行了。對,即便僅僅是照顧起居。

但是她覺得,保衛人類和為了地球撲滅軍鞠躬盡瘁也許不等價。她能這麼覺得,雖然晚了許多,但也許還來得及。

「對吧……這是為什麼呢?家人被殺了……卻不兇手的氣……這很奇怪吧?空空?」

「啊?」

空空聽見她在後面這麼說,吃了一驚。可即便吃驚空空也無法轉過頭,無法知道劍藤說這話時是什麼表情。

不,即便他轉過頭,看見了表情,空空也無法理解劍藤的感受吧——因為他就和殺死家人的兇手同居生活了一個月。

劍藤心裡也清楚,沒有等他回答便繼續小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殺死空空家人的時候……才會站到桌子上,讓你看清我才是犯人……不過我本來是不想讓你看到殺人現場的,怕你和我一樣留下心理陰影……」

「啊,這麼說來,我爸爸總是一直擔心有沒有鎖門。明明記得鎖了門,卻還要檢查好幾次……那一定也是不安恐懼的一種吧。如果住在那種自動鎖的公寓里就不用擔心這個了呢。」

空空的評論依舊略微偏離,而且本人還沒有察覺,但劍藤微笑著接受了。燦爛地微笑著接受了。她從英雄候補墮落為不合格英雄,又變成保姆,現在甚至變成了逃亡者。而空空的這種無法把危機認知為危機的態度,不知怎的讓她感到平靜。

「以後要住哪裡?暫時睡在車裡可以嗎?」

「更重要的應該是要逃到那裡去吧……『小狼』逃走的時候有沒有說她要去那裡?」

「她沒有告訴我詳細的計畫……我想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我猜她可能是想遠走高飛到海外。」

「嗯……海外啊。」

「我們也這麼做嗎?說到地球撲滅軍鞭長莫及的地方,果然還是要到外國吧……啊啊,不過偷渡路線已經不能用了吧。總覺得只要能想辦法出國就好辦了。」

「確實,像『蒟蒻』說的那樣,地球撲滅軍的守備範圍遍及全國,但也不是在全國各地都是最大的勢力。國內也有幾個對抗勢力……」

「對抗勢力?不是類似組織?」

「嗯……不,確實也是類似組織。不過說它們是競爭對手有點形容不足,應該是過分競爭的對手。保衛人類這個巨大的挑戰中,同時也包含著巨大的利益和權力嘛,各方也會相互爭奪……說起來很不好聽吧。和它們戰鬥也是機動室的任務。主要是第四部隊負責,我也偶爾會去……」

「嗯……」

空空點了點頭。劍藤覺得她好像把大人社會的陰暗面展示給了一個孩子看,心裡不是滋味,但好像只有她一個人過意不去,空空根本就不在意。這孩子什麼樣的現實都能毫不介意地接受啊,劍藤覺得不可思議。

和它們戰鬥,同時也意味著——不是和怪人而是和人類戰鬥。意味著再在地球撲滅軍里待下去,他也有可能被委派這種任務。

他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看上去不管知不知道他都會只回答一聲『嗯』。

劍藤甚至覺得,即便她現在說『其實我是男的』,空空也只會『嗯』一聲。

「空空,你剛才說要我們兩個人戰鬥,但我覺得要想和地球戰鬥的話,還是藏匿在這種對抗勢力中比較現實。你覺得呢?」

「啊啊……原來如此。那樣的話你的胳膊也能得到治療呢。裝不裝義手姑且不論,你的胳膊不好好治療的話說不定會得敗血症或破傷風。」

「嗯……」

空空若無其事地說出了可怕的話。飢皿木博士說了好幾次他不是專家、只能止血什麼的,不過好歹也拿現成的料酒和熱水消過毒了。但這些處理就算是外行人看來也不會覺得妥善。

「那就真沒辦吧?劍藤小姐如果知道聯絡方式的話,現在就打電話吧。我們還帶著不少貴重物品,說不定他們會接納我們呢。」

「不一定呢……『破壞丸』級別的武器不論哪個組織都有,作為交易的材料有點不足夠啊……畢竟要接受國內最大集團地球撲滅軍的逃亡者,需要有相當的覺悟呢。」

劍藤一邊說一邊想,如果用另一樣東西做交換的話,大部分的組織應該都會接納他們。這樣東西不用說,就是空空空本人。

英雄空空空。

至少在已知範圍內唯一一位能夠識別怪人的人類。至今沒有得到過別的集團中存在這種稀有人類的情報,因此只要能夠證明他的資質,應該有人願意藏匿他們,肯定也會順便治療劍藤的手臂。

但是……劍藤又想。

她無論如何都害怕,即便到了別的組織,依舊會重複同樣的事情。她和『戀愛諮詢』雖然彼此討厭,但依舊是同伴。被同伴從背後攻擊的經歷在她的心中刻下了深刻的創傷。

被人從背後攻擊。

是軍人最大的恐懼。

「空空想怎麼做?」

「嗯?你在說什麼?」

「你還問什麼……肯定是關於今後的事情啊。你被強拉進地球撲滅軍,還兩次被迫陪著別人逃亡,是不是已經吃夠了組織和集團之類的苦頭?」

「啊啊,你說這個啊……確實是吃了不少苦頭,不過如果這麼說的話,在現在這個世上會什麼也做不了啊。我惦記的就是劍藤小姐的手臂一定要接受治療——如果其他集團能提供儘可能好的治療的話,就去那裡吧。」

他的態度堅決。下決定這麼乾脆,讓人覺得他不是在擔心劍藤的傷,只是對任何事都無所謂而已——不,這裡說的是,他確實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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