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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內容優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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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的事情也好悲傷的事情也罷,喜劇也好悲劇也罷。
擁有對任何事都毫不感動的才能的少年,空空空。
這是以他為主角的英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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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晚了。我的身份是這樣的。」
換了個地方。
離開空空家,或者說顯而易見的殘忍殺人現場,乘上之前似乎停在附近停車場里的黑色汽車,一邊向著空空無從知道的地方移動,一邊繼續談話——話還完全沒說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空空被告知如果有需要的東西可以過後再來取,基本上是空著手坐進車裡——他相當抗拒只穿睡衣走出家門,因此還是得到了換衣服的時間。
不過肚子餓總還是說不出口。
餐桌上母親準備好的飯菜沾滿了血,雖然提出要求的話也許會給他準備一些東西,不過常識告訴他正常人是不會在進行這種對話時喊餓的。
他們兩人似乎就是想要空空的這種反應——但即便如此,本性也不是能輕易暴露的東西。即使刨去各種因素,把不能刨去的也都刨去,他們也毫無疑問是沒見過的人。
順帶一提,所謂『黑色汽車』是空空的主觀感想,更客觀一點的話,他現在乘坐的交通工具應當稱作是加長轎車。
而且應該稱作是最高級的加長轎車。
他們坐在像英國計程車那樣相對而設的后座上。如果空空說肚子餓的話,肯定能從哪裡拿出點心來。
前面被毛玻璃隔開,空空看不見,不過既然車子在開動,那一定有個司機在。司機現在是帶著什麼表情開車的呢?另外看了一下,副駕駛上沒有人。
他有些討厭能夠做出如此冷靜分析的自己。
俯瞰自己現在的情形,他正在被素不相識的人,而且是來歷不明的人強行帶走——甚至可以說是正在發生綁架事件。然而他卻毫不動搖,還在數車裡的人數,真是好笑。
簡直就像是少年偵探故事裡登場的聰明小孩一樣。
不過空空只是受父親影響辭彙量豐富而已,成績單要說的話也是只會運動的白痴的感覺——絕對不機靈,也不智慧。只是『不為所動』而已。
比方說,在打開餐廳門,看到家人被千刀萬剮的時候,他只是同時、以同等價值認識到了『家人被殺了』和『現在走進房間的話會弄髒腳底』這兩件事而已。對於他們是『怎樣被殺的』,『如何被殺的』這樣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僅此而已——但是,現在的空空正是被人看上了這個『僅此而已』,才坐在加長轎車的后座上的。皮革靠背好像一靠就會不停沉下去似的,因此他沒有靠上去。
話說回來,殺死家人的罪魁禍首就坐在空空斜對面——似乎是剛才惹上司生氣的影響,她氣鼓鼓的,頭扭向一邊。
那把大太刀已經收進了竹刀袋裡,和道服袋一起放在後備箱里——在這種意義上也許沒有剛才那樣危險。不是在人生的意義上,而是在生命的意義上。
總之,空空看向『茶話』遞過來的名片。
上面這樣寫道。
『地球撲滅軍 第九機動室室長 牡蠣垣閂』——名字下面用羅馬字母寫著『KAKIGAKI Kannuki』。然後又用片假名『カキガキカンヌキ』註上音——這點實在是用心得有點過,但聯繫方式和住所卻正反兩面都沒有寫。
這樣一來比起名片更像是名牌了。
大概那些都不重要——如果說名片是自我介紹的工具的話,那麼有最開始的一句話肯定就夠了。重要的只有那裡,就連牡蠣垣這個名字都沒有太大意義。
「……地球撲滅軍,嗎?」
照樣念了出來。
雖然覺得愚蠢,不過按照字面意思解釋的話,就是為了撲滅地球而組建的軍隊吧……那麼也就是說『茶話』和『萬剮』是——牡蠣垣和劍藤是軍人?不過就算有穿西服的軍人和穿劍道服的軍人,確實也無所謂。
不不,所以說重點不在這裡。
「哎呀。看了很久呢。不,如果讓你感到不快的話我道歉——不過大人中也有不少不會念『撲滅』這兩個字的人哦……只好念成補滅什麼的。」
牡蠣垣哈哈哈地笑了。他的舉止依舊優雅,不過這個笑讓人覺得他有些刻意。大概就是所謂的商務微笑吧。不過也許是因為拿到名片才會有這種印象。
「我對漢字很熟……因為父親的專業就是日本文學研究。」
這句話既是解釋,讓對方不要隨便以為自己聰明,同時也是在套話。即,想要確認對方對自己——對空空空這個人了解多少。
知不知道父親的職業是大學教授。
突然聽到『日本文學研究』,一般都會驚訝——至少在經驗上是這樣,空空不願嚇到別人,因此平時都盡量隱瞞父親的職業,不過——
「呵呵。」
牡蠣垣輕輕笑了,這次感覺不是商務微笑。光從這個反應中看不出他知不知道——反而覺得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像是在微笑著注視小孩子的可愛抵抗一樣。
真要是那樣的話就難為情了。太難為情了。
「是的,地球撲滅軍——這是我們的所屬部門。是我們的家。並且,我希望它也可以成為你的家。」
「…………」
「不過突然聽到這些也不明不白吧。喂,『萬剮』。」
牡蠣垣突然叫旁邊的劍藤——劍藤早已把自己從這個對話里『排除在外』,被叫到的時候大吃了一驚。
「?!」
用超級過頭的反應轉動脖子,看向牡蠣垣。
「哎,啊,在!什、什麼事,『茶話』?!」
「還問什麼事。本來解釋我們的身份也是你的工作吧。由於你的疏漏,我才不由得跑出來了,不過關鍵的你怎麼還擺出一副『已經和我無關了』的表情?」
「啊……那,還能由我繼續說?」
劍藤的表情啪的開朗起來(這個獃獃的少女竟然還能露出這樣的表情,空空很是驚訝),不過牡蠣垣搖搖頭說。
「看剛才那樣子,實在不能交給你。」
劍藤顯得非常不滿,空歡喜了一場似的垂下頭。
「不過以後還會有這種機會的——為了將來,你也要好好聽著。」
「是~」
劍藤不情不願地點頭。空空覺得這兩人之間不是簡單的上司和部下,而是有著不簡單的上下關係——同時,他也在想以後也許還會有的『這種機會』到底是什麼機會。
虐殺某處某人的家人的機會嗎?
雖然沒有實際目擊到『那個』的現場,但想起她站在餐桌上的樣子——想起她那和現在垂著頭的樣子完全不同、威風凜凜的樣子,她被稱為『萬剮』的理由顯而易見。
所以至今為止也好,從今以後也罷。
這位少女都一直在剮人,也會繼續剮下去——空空想。
「當然,不是光聽就可以了。來,『萬剮』。你先用你的方式說明一下地球撲滅軍。」
「是。……可是『茶話』,我不清楚全部哦?因為我是負責現場的人。」
「有人讓你說得那麼深入嗎?……真是危險的孩子。危險的孩子要小心不要變成危險分子哦——現在只要對空空先生說你知道範圍內的事情就可以了。」
「明白了。……那個,空空。」
劍藤總算面向了空空。坐上車以後第一次。
是接到上司的命令後振作起來了嗎?還是說這才是她的本性呢?她的表情認真得好像剛才鬧彆扭的態度是騙人的一樣。
「地球撲滅軍,是以打倒地球為目的的組織。為了保衛人類,我們日夜奮戰——在戰鬥哦。」
正經的語氣一瞬間崩塌了,不過認真的表情還在。
只是,她說出的內容比玩笑還荒唐無稽。
打倒地球?
空空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他想起剛才牡蠣垣說過的『邪惡地球』這個形容。用『邪惡』形容『地球』,空空感覺根本不匹配——他覺得誰都會感覺不匹配。
從這一點想來,這是某種比喻嗎?
不明白。
比較而言,『保衛人類』(這個牡蠣垣剛才也說過。所以感覺劍藤到頭來不過是重複了一遍牡蠣垣的話而已)這句話在某種程度上還容易理解。
容易理解。
如果不考慮為什麼會對空空說這個的話——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