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音樂室和游廊里發生糾紛的第二天。放學後到部室里露個臉,我發現雪村老師已經來了,在窗外的中庭里組裝著什麼類似器材的東西。特別教室幾乎都在西校舍,但只有理科相關的特別教室不知為何,作為例外位於東校舍的一樓,只要打開部室——第二理科準備室的門,就能直接進入中庭。
我學著她踏入中庭,在老師背後打了招呼,她站起身轉向這邊,然後露出真摯的眼神說道。
「今天要開【茶會】哦!」
…………
我只是回應了一句「是嗎」。應該說我沒別的話好說了。因為太過突然而沒能理解情況。
雪村老師彎下腰,再次開始組裝。要簡單說明一下情況的話,她將一塊在廚房煤氣灶周圍為了防火而使用的鋁紙那樣的板墊在了下方,然後用幾張同樣材質,三十公分左右的四方形板在正上方排成拱形。而拱形內側對著太陽的正面被細微調整了角度。最後放入其中的是鋁製的水壺,看來準備終於完成了。
「這是……什麼啊?」姑且問了一句。雖然我大概能想像是什麼……
「這是【太陽熱烹飪器】。今天要用這個燒開水泡茶喝。」
我想,那的確是赤道附近地域能夠有效活用,能不使用瓦斯、電力和木柴的次世代烹飪法而受到注目的道具。但是——
「也不用特地在日本,還是用這麼靠不住的東西來燒水吧?」
這是我的心裡話。雖然沒說出口,但恐怕這種心情傳達給雪村老師了吧……
「這是做試驗啦。是化學部社團活動的一個環節!」她強而有力地斷言道。
「但是,已經超過三點了。現在開始還趕得上嗎?」
「勉強能行。今天萬里無雲嘛。」
老師將放在一邊的藍布鋪開,將紅茶用的茶具放在上面,並讓我坐在那裡。然後,她也坐在了我身邊。
這所高中的校舍從上方看起來是□型的,這之前我也說過,而這中庭自然就是那□的中心。而校舍內的走廊兩邊都是由東邊伸向南邊。在西校舍或游廊里走著的學生們都看向這邊。
這個狀況這難道是懲罰遊戲嗎?還是她故意想讓我不爽?讓天生對引人注目的事不擅長的我暴露——而且我算不上身強力壯,居然還讓我直射陽光——在大家面前。
「雪村老師……」我決定將這個疑問擺到她面前。
「……這算什麼?我該為昨天或前天的事道歉嗎?」
雪村老師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
「我決定了……」她如同低語一般開了口。
「人和人的聯繫並非只是單純的損失和利益。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所以我——」
「我知道。還有自我表現欲、嫉妒、憎恨和厭惡吧?」
「……那的確也是有的,但並不是只有這些。還有其他美好的東西:——」
喂~!
話說了一半,突然我聽到有人在呼喊,於是開始環顧四周。然後我看到有個男學生從一樓的游廊里向我們一邊招手一邊靠近。那臉我見過。
「呀啊,【A子】。昨天很多事情都很抱歉呢。」
來到我們身邊後,他露出了很客氣的微笑。
「你的確是——MONOGUSA學長?」
「不對,是MO·TO·GU·SA啦。素草有紀,三年級生。」
「啊啊,對不起。的確是這個弔兒郎當的名字來著。」
「我昨天應該說過這不是弔兒郎當的名字吧?——比起這個,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
他雖然一一看向周圍——太陽能熱烹飪器、藍布和茶具,但似乎還是沒能理解。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
「好像是要開【茶會】,雪村老師說的。」
「哦哦」吃驚的他露出了充滿興趣的表情。
「如果不嫌棄,你也請一起來吧?」
聽到雪村老師的邀請,素草學長立刻回答「好的,非常榮幸。」恐怕今天也打算要偷懶吧。
「——啊,正好水開了呢。」
雪村老師發現壺上的蓋子正在咔噠咔噠地跳動著,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了出來。
「那麼開始吧,茶會——」
就在此時,如同要從途中打斷開始的宣言一般,校內廣播的鈴聲響了起來。然後播報了將雪村老師叫去辦公室的通知。
「——真可惜。」
維持著笑容輕聲說完,雪村老師將鋁壺交給了素草學長。
「接下來就拜託你啦。」
然後她快步地向辦公室走去。
「——這個,該怎麼辦?」
學長轉過身子,把自己手中的灼熱鋁壺給我看。
「總之,先回校舍裡面吧?」
我拿起茶具站起身來。
從中庭進入準備室內,素草學長立刻就和【透】視線相交,被嚇了一跳。
「這還真是有那種氣氛呢。感覺馬上就會動了一般。你不怕嗎?」
他一邊端詳著,一邊露出認真地表情問道。
「怕啊。如果落單就會被他搭話了。」我老實地回答道。
「誒?這還真是可怕。」他一邊表示贊成,一邊充滿興趣地詢問「說了些什麼內容呢?」
「是呢,就是閑聊。而且還是它單方面地說個不停。主要就是有關最近的糾紛……噪音問題。貝多芬所在音樂室演奏的鋼琴曲讓美術室的布魯特斯感到不快,所以他去抱怨了,而貝多芬不為所動——」
——噗!
素草學長噴了出來,然後獨自哈哈大笑,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般。「這樣啊,那我也得小心點,不能給人添麻煩呢」
「【A子】還真是有趣的人呢。」
「……?我只說了事實哦?」
「嗯,是呢。這樣就好。」
他再一次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般,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覺得不能讓好不容易燒開的水冷掉,姑且把疑問拋到一邊,優先泡了兩人份的紅茶。
「——啊啊,這麼說來。聽了剛才的話,我想起了『附近』的事呢……」
喝完茶歇了一會兒,素草學長突然開口說道。
「【A子】。你知道最近這附近被多次縱火嗎?」
「是啊,算吧。」
這麼說來好像是從哪裡聽說過,不過因為覺得是和自己沒關係的事情,所以內容完全記不清楚了。
「關於那個啊,似乎是以學校、公園、市立體育館或圖書館之類,與教育有關係的設施為主要目標的。不過,被害都是些小火災程度。因此我可是忙死了。為了預防縱火,要練習滅火器的使用方法,還要為點檢而奔忙……啊,這麼說來,昨天我回去後,你和水野會長間發生了什麼事?」
「不,沒什麼。她怎麼了嗎?」
「——不,會長漲紅著臉回到學生會室,之後一直心情都不好,這真的很要命。」
「妙齡女子的心可是比滅火器更難把握的哦?」
「哈哈,說得真好。但真要說的話,她的心比起滅火器更像火焰本身哦?強烈的感情時常用烈火來比喻嘛。」
「言歸正轉……」展顏一笑後,素草學長繼續剛才的話題。
「據說在縱火現場都會畫著【火炎魔術師】的塗鴉。」
「是犯人留下的嗎?還真是低俗的傢伙呢。而且為什麼要對教育設施縱火呢?這有什麼好玩的……」
「單純考慮的話,應該是對【學校】有怨恨的傢伙做的吧。據說火炎有凈化的作用對吧?在佛教里好像還有【護摩】或【火葬】之類的事呢。犯人也許是在過去發生了什麼事,而在心中有著想要毀滅——想要消除掉的東西吧。」
「雖然對宗教或靈異事件不太懂,但我覺得做這種事情也沒什麼好處。讓地方消失,讓人消失,讓自己消失……即使如此,發生的事情也無法抹消掉。因此恐怕心中也無法得到滿足吧。」
「唔嗯。那,犯人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覺得自首就好啊。姑且能得到考慮的時間和場所嘛。」
「哈哈,原來如此。」學長笑了起來……但在此時表情一下子僵硬了。他「嗚哇」叫了一聲。視線的前方是老式掛鐘……
「糟了,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必須整理好明天委員集會和熱氣球搭乘會要用的資料。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哦,【A子】。」
學長站了起來,轉向連接著走廊的出入口方向,可是中途停了下來,不知為何又再一次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