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restart 後 終章

過來接受點單的店員和藹可親的笑容里,隱藏著一絲絲狐疑的神情。應該是在擔心吧。也許是出自於純粹的親切感,或是不希望自己打工的店發生問題的自私想法。護相當了解店員的這種憂慮,因為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確會令人下意識地擔心起來。

「最近突然變得好冷喔。」

嘴上這麼說的當事人,卻穿著短裙,用吸管啜飮冰紅茶。庚江在外面不喝熱飲的原因是「餐廳端出來的熱紅茶根本不能喝,所以只好用冰塊來敷衍過去」如此令人嗤之以鼻的理由。而且,這裡還是開放式的露台。說什麼今天天氣很好就自顧自地就坐,完全不給其他兩人任何的選擇權。

另一位同行者,已經默默地啜飲起熱可可,一如往常的沉默寡言。

庚江相當引人注目。服裝或裝飾品,先不論價格,並沒有那麼華麗,配上高雅的淡妝。然而,由華麗的鬈髮與秀麗的五官搭配成的該當事人容貌,再加上那副唯我獨尊的態度,完全不容許庚江被埋沒於人群之中。也有人稱這是一種巨星風采,但是護認為庚江純粹只是自以為是而已。

另外一個人則是相當兩極地樸素到極點。個子不高,即使說是小學生也不為過的身高;辮子垂在左右兩邊,看起來俗氣的黑色膠框眼鏡,完全不施脂粉;裙子大概也是校規指定的長度,就像是那種「文學少女」或是「班長」之類的樸素類型。

類型迥異,完全看不出任何交集的兩個人,讓人隱約嗅到一股似乎要發生事件的味道。今天三個人都穿著學生制服,庚江與護穿著同一所高中的制服,只有其中一個人穿著不同制服,話說回來她還是個國中生。在旁人的眼裡,她們看起來會是何種團體,實在令人無法想像。

讓人暗自抱怨「這裡這麼冷」的開放式露台咖啡廳,在中午過後也開始湧現人潮。被帶位的客人百分之百會看向這裡,果然是因為她們相當可疑吧。

「其實在遊戲結束之後,我還是有進行調查、疏通管道。」

聽到如此唐突的開場白,讓人不禁嗆了一下。

「我試著問了關於這次遊戲主辦者的事情。聽說『魔法王國』的交涉員已經將那個人確實處分掉了。」

「真的嗎?把那個人處分掉了嗎?」

那個人可是如字面意義上的天神耶,在遊戲中遇到的魔法少女也很強……而且還有很多強到一塌糊塗的人,即使如此,全部的人還是無法觸及大使的存在。她們就等同於在巨人面前的螞蟻,在一股無力感湧現之前,只會下意識地認定這一切都是颱風或是地震之類的自然現象而已。

「既然能夠進行處分,早一點進行就好了。」

古蘭迪兒,認真又沉默寡言的國中女生——尾野寧寧不發一語地點頭。

她抱持著想成為動物學者的夢想,每日孜孜不倦,聽說最近也開始學習做料理了。雖然她人應該不壞,但是在第一次面對面的時候,當她看到說自己是普芙蕾的庚江,露出一副「原來如此啊」的表情,然而看到說自己是暗影葉爾的護,卻露出一副「不會吧?」的表情,直到如今仍然令人相當在意。

護喝著咖啡,回想起遊戲突如其來的終點。

破壞掉噴水池的底部後,躲藏在其中的小原原被拉了出來。雖然被她操控心靈、強制進行自相殘殺,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無法憎恨她。看到在散發出熱源的太陽底下顫抖的她,讓人完全生不起氣來。

小原原靠著刺向地面的鏟子,明明臉色鐵青、顫抖不已,卻能感受到她打起精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暗影葉爾看向古蘭迪兒,她已經捨棄先前「戰鬥型魔法少女」的表情,緊抿嘴唇,垂下肩膀,拱著背由上向下望著小原原。即使被火灼傷、指頭的骨頭斷掉,仍然屹立不搖地站著的古蘭迪兒,也無法對小原原下手。

普芙蕾看起來似乎也浮現一股憐憫與哀傷之情,投向小原原的眼神,即使是交情很深的暗影葉爾也未曾見過。明明知道只要殺掉小原原,遊戲就能夠結束,普芙蕾卻什麼也沒做,似乎是在心裡拚命思考著是否有其他解套辦法。

暗影葉爾看向腰間的剪刀。如果要做的話,現在就能立刻結束遊戲……然而,她卻提不起勁。她十分理解古蘭迪兒與普芙蕾的心情,理解到痛徹心扉的地步。小原原彷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與朝氣般擠出聲音。

「魔法終端設備上的地址與名字……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想忘也忘不掉。」

小原原綻放出微笑。小小的、相當輕微,彷彿快要消失的那抹笑容,卻在暗影葉爾的腦海里留下驚人的印象。

「真的非常謝謝你們。」

「那麼,你說的交易呢?」

小原原握住鏟子的柄,從地面上拔出來。

「做為我現在即將進行的事情的回禮,請將一部分的報酬送到那個住址。」

小原原將鏟子的尖端剌向自己的喉嚨。

她理解小原原打算做什麼了。小原原察覺到暗影葉爾她們三個人並不想殺自己,於是自我了結。不會弄髒你們的手,但是也請分我一部分的報酬。

暗影葉爾伸出手打算阻止,但還是將手縮了回去。現在阻止也只是偽善而已,毫無意義。

暗影葉爾移開目光。她明明移開了目光,卻還是能感受到小原原的心情。

暗影葉爾表情扭曲地閉上雙眼……遊戲結束了。

回到現實世界後,庚江打從心底感到開心,但護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對庚江抱持著的良心譴責與歉意反而佔了大部分。對於庚江說,只要護存活下來就好了的說法,她雖然高興卻也感到更加的歉疚。再加上,只要她一回想起遊戲內發生過的種種事情,尤其是小原原最後的死亡,她的心情就會跌到谷底。

在那之後整整一星期,她都過著只會起床與睡覺,有如行屍走肉般的生活,讓周圍的人相當擔心。

也是在這個時候,她們透過「魔法王國」與古蘭迪兒聯絡上了。

「最後的那個時候……」

庚江露出帶著一絲絲寂寞的笑容。

「也許是我們被擺了一道吧。」

庚江話只說到這裡,便放下了杯子。

她隱隱約約知道庚江話中的意思。那個時候,無論是「戰鬥型魔法少女」的古蘭迪兒,或是理性主義的普芙蕾,都無法對小原原下手。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受到小原原的魔法影響,心情才會產生動搖的吧。小原原即使在真實身分被揭穿後,仍然獨自戰鬥著。製造出令她們三人難以下手的狀況,並打造出以自殺要求報酬的交涉情境。

魔法少女分成「戰鬥型魔法少女」與「非戰鬥型魔法少女」,但不代表「非戰鬥型魔法少女」就是弱者。

古蘭迪兒也放下杯子,杯中的可可亞已經喝光。庚江的紅茶也早就沒了,護的咖啡也是。

「那麼,差不多該出發了吧。」

「了解,花就在路上買吧。」

「有帶佛珠嗎?」

「我怎麼可能忘記帶東西。」

「好了,我們走吧。」

掃十二個人的墓。之前已經拜完了兩個人的墓,還剩下十個人的——其中一位,還得進行將一大筆錢送到她家人手上的大工程。

一切要真正結束,似乎還得花上一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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