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李國慶再來西安時,見有這麼一位美女陪伴著楊廣,臉上就一百二十個嫉妒。他是那種有什麼就說什麼的把高興和嫉妒都放在臉上的人。他的一雙眼睛在眼鏡片後面放著妒忌的綠光。我想不通呢,他看著小張姑娘一臉嬌媚地依偎在楊廣肩上,就滿臉妒忌。你一轉背就擁有了這麼一個漂亮姑娘,我呢?你總要跟老子安排一個吧?李國慶用長沙話說,還老子自稱,可見他嫉妒得不輕!楊廣笑著。李國慶睃著小張姑娘,說這樣的好事怎麼就從沒輪到我?不公平呢。李國慶雖然是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卻不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一是他的個頭不足以讓他產生魅力,其次他戴副近視眼鏡也讓姑娘們煩躁,沒有一個姑娘會主動愛上一個戴眼鏡的青年。如果李國慶想打某個姑娘的主意,事先他要做很多鋪墊工作,用戀愛和結婚做誘餌,用大量的辭藻向姑娘描繪未來,還要許下很多他永遠也兌不了現的諾言。他以為這樣做姑娘們就會徹底愛上他,從而以身相許。結果姑娘們大多認為他是愛情騙子而一腳把他踢開了。在中央美院就有過這樣的例子,他愛上了一個杭州女孩,那女孩是學國畫的,身材苗條卻比較浪漫。李國慶無時無刻不盼望她以身相許,沒事就跑到她面前獻殷勤。杭州姑娘有天情緒很好,主動到他寢室里,向她媚笑。李國慶大為感動,忙向她表白他那如濤濤江水的愛情。杭州女孩聽著,聽了會厭了,拿起報紙看。李國慶困惑了,他正表白呢,她怎麼可以一臉不在乎地看報?他說:你再給我五分鐘,等我講完你再看報好不?杭州姑娘沒有給他五分鐘,只是瞟他一眼,說你不覺得你說了很多廢話嗎?我怎麼感覺你像個小騙子?

杭州姑娘毅然愛上了她的同學而把李國慶卸掉了,就像我們把一件穿爛了的衣服扔掉一樣。李國慶為此痛苦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他沒有吸取教訓,一看見姑娘他又長篇大論地跟姑娘談人生和理想,嚇得那些姑娘個個轉身就走,從此看見他就拐彎,並說他是個騙子,還說他的目光讓她們見了就怕,像色鬼的目光,好凝重的,猶如鉛球樣擲在她們臉上。李國慶現在還沒女朋友,二十四了,他的母親盼望他結婚生子,可是中央美院壁畫系畢業的李國慶一時找不到願意愛上他的姑娘,因而十分急躁。小弟弟因無事可干就有些同他作對,時不時梗直了脖子讓他苦惱,非採取手淫的方式才可以制服它。李國慶一臉誠懇,為什麼你一下子就談了個這麼俏麗的妹子?我拎著燈籠到處找都找不到?你這鱉跟我想點辦法看?楊廣說:你主要是一談愛就拉開架式,把別人嚇住了。李國慶搓著手,問楊廣:那你一般跟女人談些什麼?楊廣說:胡扯一氣,她們並不需要你的許諾。李國慶嘆口氣,說像我這樣的好男人為什麼就沒女人發現呢?我其實是一座金礦,遺憾的是沒有女人來開採我。楊廣說:那你要借一把鋤頭給女人,讓她在你身上挖掘。李國慶生氣了,嚴肅地瞪著楊廣,你嘲笑我是吧?你夠哥們的話,應該讓小張給我介紹一個。楊廣說:明天我就要她介紹一個姑娘給你。

李國慶是來畫壁畫的,他把稿子送來了,讓甲方評判。甲方比較滿意,因為他把兵馬俑里的一些東西弄到了他的設計稿里。西安人都以秦朝為榮,秦始皇統一了中國,而且是第一個稱皇帝的人。李國慶的壁畫天馬行空,坐在馬車裡的那個人就是他想像中的秦始皇鱉,李斯鱉站在馬車後面,伸長脖子,彷彿正跟秦始皇出鬼主意樣。李國慶不是拿筆畫,而是讓人製作。幾天後,來了三個土木匠,他們都是長沙鄉下的木匠,個個蓬頭垢面,卻都有手藝。他們按照李國慶畫的設計稿進行放大,整天在賓館裡雕著鑿著,李國慶在一旁指導,大聲叫罵,要他們注意那種歷史的厚重感。那些木匠就一頓狠鑿,到處都留有刀刻斧鑿的痕迹。李國慶滿意了,一高興便到西安的大街小巷上尋找美女。西安賓館的前面有一家腊味店,腊味店裡有個姑娘在李國慶眼裡漂亮得非常古典,有點像秦始皇的堂客。李國慶暗喜不已,常裝著無事地走進腊味店東看西看,其目的是多瞟幾眼那姑娘,順便買半個臘豬頭或一把臘腸子回來。一天晚上,他對楊廣和偎在楊廣身上的小張及何健掏出了心裡話,說前面腊味店的一個妹子真是漂亮。楊廣頓時明白了他為什麼熱衷於在酒精爐上弄腊味吃,原來這裡面還有愛情呀。怪不得,楊廣說,我說你天天買腊味吃也不噁心,原來腊味里有愛情。李國慶又讚美腊味店的姑娘說:那個妹子漂亮得很古典。我想跟她畫張像。

第二天楊廣和小張雙雙走進了腊味店,想見識見識中央美院壁畫系畢業的李國慶說的那個「漂亮得很古典」的姑娘怎麼個漂亮法,結果實在不敢恭維,因為在楊廣眼裡不過爾爾。個子不高,臉相平平,只是一雙眼睛還可以罷了。李國慶卻說:那你的眼光有問題。你不覺得那妹子的眼睛看上去很純潔嗎?楊廣聽畢,噗哧一笑,差點把一口啤酒噴到李國慶臉上。因為純潔這個詞從李國慶嘴裡飆出來真的有點滑稽。李國慶並不是個追求純潔因而潔身自愛的人,一走進按摩美容的地方,一見妹子他就要撲上去親,就提出性交的要求。這樣的一個角色居然一臉嚮往的樣子說純潔,這讓楊廣笑得差不多滾到地上了。純潔好,這樣的女孩子值得你愛。楊廣說,又笑。李國慶知道楊廣是說反話,他懶得跟楊廣說了。他關心的是腊味店的姑娘,他每天去兩次,每天買一截臘腸子,因為臘腸子最便宜。買回來,他自己都懶得吃了,丟在桌上,到後來堆了大半桌子了。房間里充斥著臘腸子氣味,以致睡覺時都被腊味的怪氣味嗆醒。楊廣勸他算了,別浪費錢了,說你買了又不吃,放在這裡糟蹋。李國慶不聽,仍然走進腊味店買臘腸子,每次走進腊味店時臉上就展開了自以為很有文化內涵的笑。但那種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文化,腊味店的西安姑娘沒文化,也就不知道。

李國慶沉鬱了很幾天,心想要有什麼辦法才能將腊味店的美女弄到手。他太喜歡那女孩了,以致楊廣讓小張拖了個西安美院的女生來,他也懶得打量。西安美院的女生和小張走後,楊廣說:你不要說我沒關心你啊,你是自己不理那個女孩。李國慶訕訕地一笑,說謝謝,謝謝你的好意。心我領了。李國慶沒事就往腊味店跑,今天穿一套西裝,明天穿一件夾克,後來又買一條刀口印頓頓的料子褲穿在身上。他對著衛生間的壁鏡練習了很多表情,最後覺得最好的表情就是側立著偏過臉來笑。他走進腊味店,站在一隅,偏過臉來睃那女孩,並對那女孩笑。那女孩開始沒留意他,以為他是個貪圖西安腊味的外地佬,但是他今天來明天又來後天再來,這就讓她不得不警惕了。她想他八成是一個流氓,不然他老對她淫笑什麼?有天傍晚,李國慶在她手上買臘豬蹄,忽然對她說:你的衣服很漂亮。她感覺他的目光不在她的衣服上,而是在她衣領處,像一隻壁虎在她那片暴露在外的肉上爬樣,使她很不自在。她沒回答他,而是跌下臉來。李國慶說:你很美,我想跟你畫張肖像。她說:我不畫。他一臉惋惜道:你不畫可惜了。又說:你曉得達·芬奇嗎?腊味店的姑娘不知道他說什麼道:達·芬奇?李國慶伺機一臉興奮道:就是那個畫蒙娜麗莎的大畫家,迷人的微笑就是出自達·芬奇之手。他找到切入口了,立即同腊味店的姑娘大談藝術,談達·芬奇,談倫勃朗,談印象派畫家莫奈及野獸派畫家馬蒂斯。他們都是大師,都是在藝術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的大師。李國慶想用美術知識鎮住腊味店的姑娘,好讓她崇拜他。腊味店的姑娘打了個很大的哈欠,拍拍嘴問他:你還買什麼別的嗎?李國慶那麼慷慨激昂的談藝術,換來的卻是這句話,他頓時覺得他在追求女人上又一次失敗了。他再次感到,沒有人欣賞他的才華並為他的才華所打動。姑娘說:你說的話我不懂。李國慶蔫了,拿著她早已為他包好的臘豬蹄走出來,一拐彎便將臘豬蹄摔在了街上。看來下次我得跟她談詩,他想,詩她應該會懂。

王軍來了,他不是來西安畫畫和設計的,他是來躲災的。他跟他們學校里一名有夫之婦有染,那女老師的老公提著菜刀跑到學校里要砍死他。王軍當時在隔壁老師家打麻將,三四個男人才把那發了瘋的男人拉住。王軍跑了,一跑就跑到西安來了。老子只能來西安,他解釋說,那個男人是個瘋子,太愛他老婆了,還是個跛子,天天拎著菜刀來學校尋我。王軍抱屈說:又不是我勾引他老婆,是他老婆自己找我睡覺。這能怪我?楊廣關心他說:那你現在怎麼辦?王軍說:我在那個學校呆不下去了,我自己不好意思在那裡呆了。李國慶說:那你得想辦法調出去。王軍正色道:調到你們群藝館去怎麼樣?李國慶說:我們群藝館容不下你這尊活菩薩。王軍說:我曉得你不會幫我的忙。李國慶大叫著說:我又不是群藝館館長,我要是館長,那還要你開口?王軍笑笑,開始在西安街上玩了。他是西安美院畢業的,西安有很多同學,根本就看不見他人影,一出去就是一天,有時候兩天都沒來。過了幾天,他帶了個漂亮女人來了。他把她介紹給李國慶和楊廣認識說:我同學,秦始皇鱉的後代。李國慶瞪大了眼睛,這姑娘長得確實迷人,比腊味店的那個女孩還要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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