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武里佑紀是一位神童,擁有天才的運動能力,只要是與運動相關的項目,一旦接觸都能遊刃有餘。儘管一點都不擅長學習,但小學老師們都相信他將來會成為棒球或者足球選手,從來沒有責備過他。
然而,他的人生目標,在更早以前就已經確立了。不,已經知道能夠實現的話,就不是目標而是預定了。他當時就預定,要成為這個世上最強的男人。
於是當少年佑紀邂逅劍道,這世上最為深邃而又帥氣的武術之後,每逢空閑他就會身穿厚重的劍道袍,肩扛竹刀前往道場。
並不是去經受嚴酷的訓練。而是為了指導劍道教室的前輩們練習。
正因為少年佑紀是最強的劍士,並不會厭倦向弱者昭示自己的強大。
為此他到處懲戒附近的壞孩子集團,順帶還救過一位穿著黑色荷葉邊洋裝,有如美少女的少年。
鋤強護弱,這才是強者所為,他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
「這位是上周搬來這座城鎮的鬼瓦同學。大家好好相處吧。」
這便是佑紀與她的初次邂逅。
「我是鬼瓦萌子。請多多指教。」
黑髮如絲絹般細膩修長。略顯苗條的腰背挺得筆直。
少女眨著長睫毛的眼睛,禮節周到地向劍道教室的孩子們打招呼。
——就像一具日本人偶。不然就是一位從故事來到現實的公主。
這就是少年佑紀對鬼瓦萌子的第一印象。
從萌子在道場練習的態度及面對師範的言行舉止,可見她對劍道或多或少有些心得。然而她從不參加男孩子們頻繁進行的練習比試,只是每天在道場角落裡指導一群明顯技藝尚淺的女孩子,一起重複單純的基礎練習。
(果然,那傢伙還是一位公主啊)
少年佑紀如是想。既為確認剛入門的自己仍然更強而安心,也將極少參戰的她認定為弱者。
然後不經意之間,少年佑紀身處道場時,總是被她的存在佔據著頭腦中的一隅之地。
——那傢伙是弱者。所以萬一在練習中發生意外時,我作為強者必須守護她。
少年以此執念塗抹掉自己胸中萌生的情感,同時更熱衷於每天的自主訓練。
與她相遇一年之間。
少年佑紀曾與萌子交談過幾次。
但都是些非常乏味的話題。
「吶鬼瓦。要我教你『切返』嗎?」【切り返し:反覆交替擊打對手左右護面的劍道基本功之一】
「為什麼?」
「你的竹刀在橫切時動作有點遲緩。像這樣,小指再用力一點——」
「足夠了。」
萌子的冷淡態度,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
即使這樣,少年佑紀還是氣憤地反駁萌子的無情發言。
「哼!所以你才會一直都這麼弱啊!笨——蛋!」
其實只是小孩子發脾氣而已。
但即使這樣的每一天,對少年佑紀而言,仍是無上快樂的時光。
†
然而在這樣的日常之中,變故還是驟然而至。
至此數月間,與萌子一起專心練習的一個女孩子,在訓練中突然倒下了。
「不好!誰把水筒拿過來!」
馬上有人聽從師範的呼喊,將盛有麥茶的水筒遞過來。
「也要補充一下鹽分。——觀澄,先在這裡躺著休息一會。老師現在去買礦泉水。」
師範當機立斷,連劍道袍也不換,就快步跑出了道場。
觀澄的癥狀恐怕是基礎體力不足,加上貧血和脫水所導致的。
師範的應對很正確。少年佑紀心中暗暗贊同。
「感覺好點了嗎?觀澄同學。」
「嗯……。躺了一會舒服多了。讓你操心了呢,萌子醬。」
在她們身旁的少年佑紀,不能容忍這種女孩子之間的撒嬌對話。
於是就脫口而出。
「哼!明明是女人還練習劍道,就會有這種下場啊!」
「————!!」
大家都知道他失言了。
觀澄和萌子都是女性,一直都在這個劍道教室熱心練習。這是絕不能對她們說的話。
但是也不可以馬上道歉。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過分啊,武里君……」
觀澄哭了,躺在道場的地板上,捂著臉泣不成聲。
所以女人才是弱者啊。所以男人才必須守護她們。
佑紀如此想著,默默轉身離開。
但是坐在地上看護觀澄的萌子突然站起,以少年佑紀前所未見的速度,擋在他的面前。
「——快道歉。」
這時萌子的眼神比冰霜更寒冷,比真刀更鋒利。
「為啥我非得道歉啊。」
即使對方是萌子,不對,正因為對方是萌子,少年佑紀才沒法糾正自己的彆扭態度。在她面前,自己不想暴露哪怕是一丁點的弱勢。
「我沒有說錯。就因為她是女人,才會倒下吧?」
結果少年佑紀以一如既往的態度小覷她們。
「穿上護面與防具之後,你和觀澄的長髮只會礙事而已。動作會因而遲鈍,汗水會難以揮發散熱。不能理成我們這種短髮的話,還是別練劍道吧!本來女人就不該練劍道。你們由我們男人保護就好了。——要是不願意的話,就把那頭長發剪短吧。」
少年佑紀的視線並不是落在觀澄,而是萌子的黑色長髮上。
平時萌子都會把長發放下,只有在戴上護面時會紮起來。那頭艷麗得令人驚嘆的公主頭黑髮,她顯然一直引以自豪。
所以不管被如何取笑,萌子一定不會剪掉那頭長發。
少年佑紀如此總結。然而,
「我明白了。既然你說我因為這頭長發而變弱,那我只好剪掉了。」
「你、你說什麼!?」
少年佑紀突然不知所措。
他其實暗暗心儀萌子那頭漂亮的長髮。
不過萌子無視少年佑紀的反應,繼續說。
「不過,那是等你證明你比我『強』之後的事。」
那是一目了然的。
少年佑紀,無法理解萌子的用意。
「哈?為啥要證明啊。」
「因為你說了女性頭髮長所以弱吧?頭髮長會變弱,所以才要剪掉對吧。那要是能證明頭髮長的我,比頭髮短的你更強的話,那就意味著你錯了。——至少再也別將這種蠢話掛在嘴邊吧。」
「哼!真敢說呢。還打算贏我嗎?」
這時的少年佑紀,被稱為劍道大會的神童。
跟與新手一起反覆練習基本功的女孩子比試,怎麼可能會輸。
「但是,不比試過怎麼知道呢。」
「呼嗯……。好啊——我們決一勝負。」
被喜歡的女孩子說自己比她還弱,以最強之名自負的少年佑紀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雖然贏了的話萌子也許真會去剪髮,到時自己再阻止她就行。更重要的是,自己才是強者。
「那要是你贏了的話,我就將頭髮留得跟你一樣長。」
「——哈?」
「因為那樣更強吧?比起男人,女人才是更強吧!」
那種事絕無可能。正是堅信這一點,他才這樣說。
「要不,我打扮成女生也行哦!對,就這麼辦!要是你贏了的話,從明天開始我每天女裝上學!那樣就行了吧?」
這只是說出來以示讓步的條件。
考慮到雙方的勝率,少年佑紀還覺得不夠呢。
「——真敢說呢。你會後悔的。」
「哈。那是我的台詞!」
要是師範在場,肯定會阻止這場比試。
並不是為了平息孩子們的爭吵。而是阻止高下立判的比試,避免在少年佑紀的心中下傷痕。
†
少年佑紀與萌子穿上護面與防具,在道場中心對峙。
彼此一瞬屈膝擺出蹲踞之姿後,又重新回覆站姿。
「開、開始!」
少年佑紀的一位男性朋友,發出開始比試的信號。
與此同時,「砰!」一記爽快的響聲。
「——嘿嗯!」
伴隨著一聲氣勢十足的吶喊,萌子已經穿行到少年佑紀的身後。等少年佑紀理解到自己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