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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列車隊行駛在臨海崖道上。美國軍用悍馬車以前後包夾的形式,戒護頂棚裝有機槍座的押送車。
押送車的后座有一名女子,雙手受到束縛,左右兩側還有軍裝男子嚴密監控。在這種狀況下,她竟然還有辦法從容哼歌。
「喂,你還真悠哉啊。」
彪形大漢揪住女子纖細的下顎,但她依然故我,身體絲毫不顫一下。男子宛如受到她的深邃美貌吸引,把臉湊到幾乎要碰到嘴唇的距離說道:
「我大可直接在你頭上開一個洞喔。」
「給我住手。」
車內加上駕駛,總共有五名軍人。這名彪形大漢被同袍制止後,用鼻子「哼」地發出嘲笑,便坐回自己的座位。
坐在前座的男子,從後照鏡觀察隔著一層網子的后座。那名女性還很年輕,擁有中東面孔,身材相當苗條,如果穿上流行服飾,要當模特兒根本不成問題。但她不靠化妝的淺褐色臉龐,與光鮮亮麗的世界恰恰相反,帶有一股野性美;短上衣間露出的腹肌相當結實,全身曼妙得就像一條蛇。
在她的左手臂,有個彷佛刻印上去的黑色刺青。
「隨便跟她親下去的話,感覺舌頭真的會被拔掉呢。」前座的男子對駕駛說道。「但我還是不太相信,雖然她散發那樣的氣氛,畢竟還是個丫頭。她真的就是『蛇』的首領嗎?」
「是啊。」
本來不怎麼開口的駕駛簡短回答後,男子誇張地聳聳肩膀.
「把世界搞得雞飛狗跳的武裝集團首領?一下子實在很難相信啊。」
這時車隊開上山路,附近沒有半點人煙。
「他們太緊張了啦。」先前的彪形大漢把口香糖塞進嘴裡笑道。「說穿了就是個恐怖分子,跟我們這種軍隊差太多了。恐怖分子之所以恐怖,是因為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目標是什麼、又到底是什麼人,通通揪出來後大多會發現根本不算什麼。就像女生揭開神秘面紗後,魅力會跟著消失一樣。」
彪形大漢輕佻地勾搭女子肩膀,還把一臉亂糟糟的鬍鬚湊上去。這名女子不以為意,繼續哼著她的歌。
「『蛇』這個字很常聽到呢。拿來嚇膽小鬼是很有用,不過只要被抓起來,就剩下在地上爬的份啦。」
他說完大話又吹起氣球,當氣球砰的一聲破掉時,前面的悍馬車也跟著發出紅光,隨著爆炸聲響飛了起來,隨後又落下撞擊地面,快撞上押送車時,駕駛趕緊猛打方向盤,才驚險逃過一劫。
「發生什麼事!?」
車內立刻陷入騷動。
「前導車被幹掉了!應該是IED(簡易爆炸裝置)或飛彈所為!」
冒煙的押送車停下後,後衛的悍馬車也跟著停止,持槍士兵從後車門蜂擁而出。
逐漸進入薄暮的天空中,出現直升機的影子。隨著劈哩啪啦的激烈聲響,機關槍子彈如雨般落下。
「是『蛇』!」
「散開!散開!」其中一個人的嘶吼不亞於槍聲。「他們的目標是阿爾法特!不能退縮!尋找掩蔽進行反擊!他們不敢牽連押送車,所以不會打過來!」
他會那樣喊,是因為直升機裝有火箭彈莢艙。直升機又轉過來,繼續以機槍掃射,並且逐步接近;底下的士兵躲在翻覆的悍馬車後面,用突擊步槍應戰。
雙方互相發射的子彈、不絕於耳的槍聲引擎聲,瞬間把靜謐的山谷道路化為修羅戰場。
一名士兵持槍瞄準直升機座艙,但他馬上驚恐地睜大眼睛。直升機上的火箭彈射了過來,「怎麼可能——」他還來不及說完,就連車子一起被炸飛出去。爆炸激起的砂石在地面彈跳堆積,砸中好幾名士兵。
其他幸免於難的人藏進草叢中。由於悍馬車爆炸,導致四周樹木燃燒起來。其中一名士兵憤恨地說道:
「他們的目、目標不是阿爾法特嗎?」
「就是我沒錯。」
後方突然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士兵們連忙回頭,看見一名女性往這裡而來。
「阿爾法特!?」
「只是他們比較聰明罷了。我怎麼可能永遠只在地上爬呢?」
眼見那女人的雙手被束縛,還能步步進逼,受過嚴苛訓練的士兵腦中也瞬間一片空白。在她的身後,還看得到那輛押送車,但車門上掛了好幾個人的屍體。難道她不用雙手就把全部的人都殺掉了?還是在直升機攻擊的短暫時間中——他們忍不住懷疑。
火焰勾勒出阿爾法特的笑意,深遠、妖艷、而殘酷;黝黑的頭髮、漆黑的雙瞳、然後是捲起的嘴唇、從中露出的米粒狀牙齒。
「可惡!」
最早奮力爬起的士兵手指扣住扳機,阿爾法特的眼睛眯得更細了。
(——阿爾法特……)
虛空中浮現某人的臉。一張教人懷念的臉。
(阿爾法特,你無人能敵。)
那是再熟悉不過、低沉渾厚的嗓音。這名女子——阿爾法特一步步靠近敵人,爆炸引起的火焰在背後燃燒,升騰的熱氣讓她的身影模糊扭曲。
(但是,你若沒有目的,只有一己之慾望……)
她露出對敵人的嘲笑。
「嗚啊啊啊啊!」
一名士兵慘叫著朝她開槍。在那同時,阿爾法特單腳往地面一蹬,在衝刺之中怱左怱右地不斷切換位置,不消多久便來到敵人眼前。敵人已經陷入半瘋狂,抓起槍桿直接敲過來,她壓低身體躲開,賞對方膝蓋一腳讓他重心不穩,接著又立刻對臉部肘擊。
其他敵人從旁邊射擊,她拿剛倒下的士兵當肉盾,不用任何準備動作就躍進右手邊的草叢。
士兵們被引誘往那個方向開火,但隨著直升機的引擎聲,死神也來到他們頭頂上。
噠噠噠噠噠——機槍發出心情為之暢快的掃射聲,底下的士兵隨之扭起身體,彷佛在跳舞。死亡之舞結束後,阿爾法特已置身空中。
她抓著直升機拋下的梯子,逐漸遠離地面。
「姊姊大人,您沒事吧!」
爬進直升機後,迎接她的是一組男女。剛才喊「姊姊大人」的,是年紀比她還小的女生。這個人滿臉笑容,眼睛閃著水漾光芒;原本的娃娃臉配上短旗袍,完全就是少女的模樣。
「嗯。」
阿爾法特坐到機艙內的簡易椅子上,穿旗袍的女子湊過來小聲說道:
「姊姊大人——那個女孩在上海。」
她稍稍眯起眼睛,那名女子見機不可失,趕緊提出建議。
「請問要如何打算呢?直接殺掉的確是個好方法,但留她一命好好折磨也滿不錯的。一刀劈開喉嚨,把腸子挖出來……」
「柯明古茲,紐約市場的動向如何?」
她打斷女子說下去,被問到問題的男性立刻「是!」的一聲,反射性地抬起頭。這名男性臉型細長,乍看之下非常高雅,但事實上,剛才就是他負責開槍的。他從皮包取出資料遞給阿爾法特。
「姊姊大人——」
「梁琪,反恐會議就快到了,凡事都有優先順序。」
阿爾法特的口氣顯得不耐煩,讓這名叫做梁琪的女子很不高興。就連這種時候,梁琪的動作也充滿少女風,不過在裝載火箭彈的直升機上,可就怎麼想都覺得不太搭調了。
「那——為什麼姊姊大人要瞞著我們,一個人來這麼偏僻的地方呢?」
梁琪展開反擊。阿爾法特身為頭目,卻輕率地單獨行動,才會被美國中情局逮捕。關於這一點,正在看資料的阿爾法特沒多做回答。
「柯明古茲,繼續賣掉R&B的股票。」
她對部下下達指令,一旁的梁琪氣得吊起眼角,咬起大拇指。
這時,梁琪的手機發出音樂,她接聽後只對另一端的人發出「嗯?」一聲,態度之隨便,跟面對阿爾法特時截然不同。
那通電話是由她的部下打來,報告前幾天發生在上海街頭的槍戰。他們受命去捉拿從組織逃脫,通稱為UB的實驗體,中途卻碰上迦南阻撓。不過在那之前,似乎有個女的拍到UB遺骸的照片,目前正派員打探她的身分……
「旅館房間有UA病毒的殘留反應?」梁琪皺眉,吐了吐舌頭。「嗯~~?喔,又是那『活下來』的樣本吧。」
接著她隨意下達指令。
「大澤瑪利亞……好啊,把她殺了。」
她並沒注意到,阿爾法特聽見那名字時,目光瞬間閃了一下。
幾個小時後,天色未明。
阿爾法特搭乘的直升機,總算到達他們的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