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嵐山的深山僻地中,總算傳來了那道令人恭候以久的聲音。
「……鬼島九郎,召集令來了。」
聽到教師沉重地說出這句話,坐在食堂吃著宛如清水般清粥的所有修練生情緒都瞬間沸騰,甚至連嚴禁私語的規定都完全被拋在腦後。
「終於來了嗎!」
「老師!我也想自願參戰!」
「別把粥噴出來!」
「九郎幹得好啊!」
九郎還無法掌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身為師兄弟的麒麟兒們倒是不停地拍著他的頭。
這時候九郎只有十四歲,既沒親屬也沒有任何兄弟姊妹,只將「有朝一日報效國家」的夢想宛如金銀財寶般緊緊擁在懷中。
天惠院的教師則是帶著嚴肅神情走到傻傻拿著碗與筷子的九郎面前。
「老、老師……」
「就像我剛才說的,《紅蓮》之八咫烏,好好在對英格蘭戰線發揮出你的天惠吧,一切都麻煩你了。」
「遵……遵命!」
情緒變得越來越激昂,眼前也充滿著光芒,我甚至可說是為了這個時候而活到現在的!
「到此為止啦!八咫烏!」
旁邊的紙門突然被踹破,還有個身穿軍服的男子沖了出來。
「金、金剛大人!」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在軍隊里嗎?
「哼,就算老天爺放過你,也別想逃過我《強力》之金剛水天寺荒城的法眼!八咫烏!你這傢伙根本不配成為日本軍人!」
「怎麼會!」
由於他說出的話實在太過令人震驚,讓其他師兄弟與教師們皆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水天寺,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別的意思,這傢伙是英格蘭派來的間諜。」
「間諜?」
「我不是間諜!」
十四歲的九郎拚命表示否定。
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九郎完全搞不清楚尊敬的金剛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他每天勤奮練習,就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替國家做出貢獻。
然而,金剛卻宛如嘲笑著九郎般歪起嘴角說道:
「如果不是的話,你怎麼會穿著那種衣服哩?嗯?」
「衣服?」
九郎看到自己的模樣也嚇了一跳。
因為身上並不是穿著平常那件白色作務衣,而是古典風格的長擺夾克並綁緊領帶的全新洋裝。
「咦?咦咦咦!?這是什麼!」
「什麼!九郎原來你是間諜!」
「小弟弟,我真是看錯你了。這樣你也配稱做倭朝日本的臣民嗎!?」
身邊的馬頭和鳶尾花都帶著認真表情責備九郎。
「鬼島九郎隊員!真是太令人不敢置信了!之前明明還和我做出要奮戰到底的約定!難道你要自己一個人投降嗎!你這個叛國賊!」
「你是誰啊!」
甚至連某個陌生少女都帶著悲傷表情冒了出來。
「唔嘿嘿嘿嘿嘿,對英格蘭人阿諛諂媚並說著『客人歡迎光臨』就是這傢伙的本性!金蟋看到沒有!」
接著,身穿高領學生服的金蟋宛如壓軸般從他們後方現出身影。
他那銀框眼鏡發出光芒,他只用中指推著鼻樑架說出一句話。
「沒想到你這麼墮落,你這隻豬。」
……不是這樣的啊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究竟是在夢境還是現實中發出這道慘叫聲。
當九郎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正汗流浹背地躺在地板上。
(……原來是夢……)
九郎只好嘆著氣並撐起身體。
由於房間的床鋪睡起來實在很不舒服,因此他硬是在地面鋪上一條毯子當成睡床。
拾起頭便能從小窗另一側見到石造的哥德式建築……以及延伸而出的,鳥巢。全景。沒錯,夢裡的自己啊,這已經不是玩笑話丁,從今天起這裡就是我九郎的工作場所。
雖然對方表示一周後再來上班,但這一個星期可說是轉眼即逝。
首先最大的轉變,就是九郎離開了先前借宿的大雜院。
在這間玉蘭飯店的屋頂與天花板間正好有間從業員的空房,於是九郎便橫下心決定搬到這邊居住。
當九郎一提起就職的事,租屋處的房東太太隨即高興地說著「哎呀是這樣啊~~這樣我終於能把那間破爛房子拆掉羅~~喔呵呵呵」,愛犬佩蒂也不斷舔著九郎的臉,看來它似乎也很捨不得九郎離開。
至於天惠院的夥伴即使相當驚訝,但還是充滿溫情地送他離開。
尤其是鳶尾花認真地說出:「這樣就好。小弟弟,這時候要是不撐過去可是會餓死的喔,忍耐也是很重要的。」這段宛如老媽子的激勵話語,馬頭則是開朗地笑著表示:「俗話說後到有福報喔」。
而最後當然就是三鄉鈴架。
「……鬼島先生!聽說你決定到玉蘭飯店工作了嗎!?」
在『忍野』舉行小型送別會的當天夜晚,只見她懷抱著大量麵包衝進店裡。
「鈴架小姐,您怎麼會過來這裡?」
「哪有為什麼?當然是聽到鳶尾花小姐通知這件事才過來的。來,不好意思雖然是賣剩的麵包,不過鬼島先生真是個大笨蛋、大木頭、大蠢蛋、大蠢貨!為什麼不趕快告訴我呢!說到玉蘭飯店……那麼高級的飯店平常可是沒辦法進去工作的,沒想到居然能被錄用……鬼島先生真是太厲害了!」
還能夠見到她那堅強的眼神浮現出淚光。
「嗚哇啊啊啊啊~~!鬼島隊員恭喜你~~!」
她哭得浙瀝嘩啦地如此替九郎道賀。
就整體而言,眾人對九郎到玉蘭飯店就職的反應皆偏向正面,或許因為這樣才會受到影響出現那麼負面的夢境。
(不知道金蟋前輩正在做什麼……)
簡單來說,說不定自己是對這件事很內疚。
就像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般,居然能得到這份即使想得到也不一定能如願的高級飯店工作,也等於是把先前奉為圭臬的主義與主張完全捨棄。
九郎開始思考著這位很久沒有出現的師兄。
《籠》之金蟋御廚琥珀。
他無法順利割捨敗戰的事實而離開東京,不知道他看到現在九郎的樣子會說些什麼話。
「那麼鬼島九郎先生,今天是您值得記念的第一天上班,希望您身為飯店的禮賓服務員能有個不錯的開始。」
九郎穿著與夢中同樣的制服,正由副負責人理察·羅帶領走在從業員使用的通道上。
「禮賓服務員(cierge)的原文意思是集合式住宅的管理員,後來轉變為飯店中負責解決顧客困難的業務,您的使命就是傾聽客人的訴求,運用自己的鑰匙(技術)打開阻擋客人的困難之門。」
「……傾聽訴求……簡單說是聽人表達自己的困難嗎?」
「不,不是這樣的。」
「果然是我會錯意嗎?」
九郎還以為飯店需要孩童電話輔導室一類的工作。
「客人會有各式各樣的理由光臨本飯店,像觀光時想觀賞戲劇就需要票,貿易需要文書翻譯或複寫稿件,不過要在陌生土地完成這些目的可說是極為困難,因此介入其中幫忙顧客就是禮賓服務員的任務,也就是說……」
「這些就是我的職責吧……」
「沒錯,絕對不能說NO,而且要彷佛對待自己的親人般成為照顧顧客的要角。」
雖然九郎無法立刻理解,但既然都這麼說就得做了。
旅途中的幫手或是當地嚮導。
目前九郎已經無路可退了。
「這份工作需要語學能力以及對當地風土民情的理解。鬼島先生,我對您有很深的期待喔。」
「……這是我的榮幸。」
「說的也是,總有一天另一邊應該也能……」
嗯?
九郎拾起臉看著理察的寬敞背部,但他只是不發一語繼續直直前進。
(另一邊?那是什麼?)
不過理察並沒有回答,難道是聽錯了嗎?
「那麼,我還有別的事情需要離開一下,如果有不清楚的事請問她吧。」
「咦?」
九郎不禁瞪圓雙眼,他已經要離開了嗎?
理察則是開始介紹站在前方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