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燒般的疼痛,使我清醒過來。
「透流……!」
模糊的視線最先聚焦的對象,是那個銀色少女。
月光下的她如夢似幻。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狀況下,一定美得令我看呆了吧。
可是現在的我,卻因劇痛與發熱而意識混沌,沒有那種閒情逸緻。
「茱……莉……茱……?嗚……」
胸口、左臂,這兩個地方傳來的疼痛令我發出呻吟。
「手……手指能動嗎……?左手的手指……!」
「左手……?」
在不間斷的痛楚之中,我望向自己的左手。
手上纏繞著白色繃帶,一直固定到手肘處,只露出一點指尖。
「動得了嗎?透流。」
沒有多餘的力氣回答茱莉的問題,只能順著她的話嘗試。
首先,輕輕動了動中指——
接下來,雖然動作很微弱,將所有手指都輪流動了一遍。
「啊……」
始終注視我手指的茱莉,表情終於有些許放鬆。
「嗚、唔唔……!」
相對之下,光是移動手指就令我疼痛劇增,表情扭曲了起來。
「太好了,還可以動。」
(為什麼一直問能不能動……還有,這裡是……我——我不是在和榊決鬥嗎……)
我本來應該在一斗流道場遺址和榊決鬥,現在卻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真是令人混亂至極。
不過——
「啊……對、了……我的手臂……被榊……」
斷斷續續的記憶——
最後那一瞬間清晰浮現腦海,我終於理解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別說為妹妹報仇,我甚至敗給了榊。
「我、我……」
為了打斷我這樣的思緒,茱莉把她的小手輕輕放在我額頭上。
臉上的表情既哀傷又痛苦。
「……現在請先好好休息吧,透流。」
茱莉的手冰冰的,很舒服。
總覺得那份冰涼,能稍微減緩疼痛。
「只有現在,忘了一切吧……」
忘了一切——
我還在反芻這句話,意識又漸漸模糊。
可是,直到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刻,我都無法遺忘自己被榊打敗的事實。
「可、惡……」
從敗給榊的那天起,又過了六天。
這幾天,我一直住在市區內的黎明機構關係醫院裡。今天總算能出院了。
雖然傷口還會痛,但我的恢複狀況良好,醫生說下周可以拆石膏。
之後只要好好做復健,左手臂就能恢複從前的靈活。
「謝謝您的照顧。」
向主治醫生打過招呼後,我和茱莉相偕走出診療室。
茱莉從那天起一直留在醫院,直到今天。
畢竟平常還有課得上,我曾問過她一次「不回學園嗎?」,這才知道學園似乎命令她在我出院前都要留在醫院待機。
雖然不明白學園方面這麼做的意圖,總之茱莉並無異議,陪伴我過了這幾天。
「好了,我們回去吧。」
「好。」
當我催促茱莉,正要走出醫院時——
我戛然停下腳步。
看見黑衣少女——「操焰魔女」九十九朔夜帶著護衛站在那裡。
「……你好,理事長。」
我想了想,決定裝作鎮定的樣子打招呼。站在身邊的茱莉也無言地低頭行禮。
黑衣少女看著這樣的我們,嘴角微微上揚。
「你好啊,九重透流。傷勢怎麼樣了?」
「……只要完成復健,行動就能和以前一樣了。」
「是嗎。這真是個好消息。」
嘻嘻一笑,少女接著說:
「不過,我希望今後你不要再做出如此輕率的舉動。既然已經和我『操焰魔女』簽訂契約,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事就必須是鍛煉『靈魂之力』,以期抵達『最終領域』。」
「……是,這我明白。」
被說輕率,這部分令我有些不悅,但還是強忍著點頭。
「對了,有件事想問你。」
「是什麼事呢?」
「你被打敗了——沒錯吧?」
我點點頭,帶著一絲戒心問: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要從一些跡象來判斷我被某人打敗,這並非難事。
我之所以有所戒心,是擔心被理事長得知那個「某人」就是榊。因為我無法預測她將採取什麼行動。
「必須對傷害自己作品的人採取報復行動」。要是理事長做出這種結論,那可就麻煩了。
我希望能親手殺死那傢伙。
「不用這麼緊張沒關係。我對打敗你的對象是誰沒有興趣。再說剛才我只是想先確認罷了——問題現在才要開始問。」
隔了一秒,「魔女」這次正式對我提問:
「你還有戰鬥意志嗎?」
「這是什麼意思?」
「會這麼問,是想知道是否還有跟你續約的必要。我追求的是不管處境再慘烈也能抱定覺悟活下去的人——不用說,要能做到這一點,條件是擁有堅強的意志力,即使眼前有再高的阻礙也能繼續面對。如果你是那種遭逢苦難就立刻放棄的人,那就不必再說下去了。」
如果我是個因遭逢失敗而灰心喪志的人,對她而言將是不必要的存在。
微微一笑後,「魔女」再次確認我的意志。
「我再問你一次。現在的你,還有戰鬥意志嗎?」
在「魔女」的問句後,我暫停了一會兒才搖搖頭說:
「……我的意志不曾改變過。」
「既然如此,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最後留下這句話,理事長結束了她的質問。
不過,能夠打敗身為「超越者」,而且還是已達到「位階」足以解放「焰牙」,擁有真正「力量」的我。對於這樣的對手,黑衣少女竟然表現得毫無興趣,這點反而令我在意。
雖說,就算她追問了我也無法回答,也只能說幸好她沒興趣了……
此時,黑衣少女叫了站在她身旁的護衛——三國老師的名字。
於是他便代替理事長對我說:
「九重同學,西格圖納同學,關於這次的事,對外將宣稱你們兩位上周六外出後,因接獲緊急命令直接隨護陵衛士出任務,直到今天才回來。除了對此事知情的人以外,由於任務內容極端機密,所以無法告訴任何人,你們被問到時也這麼回答——明白了嗎?」
「咦……?」
「否則,如果有人問及你手臂的傷勢,你打算如何回答?難道要告訴別人是自己私下與人決鬥而受傷了嗎?」
對我遲鈍的反應,理事長輕聲嘆了口氣後如此補充。
「啊……」
的確,若說是因為任務而受傷的話,對小虎和雅他們也比較好交待。
無論學園方面的意圖是什麼,這次的事若能和他們套好說詞,對我來說確實比較方便。
同時,我也明白這段日子叫茱莉留在醫院待機的理由了。
「就以我這邊的判斷來處理,可以嗎?」
「是……謝謝。」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現在打算直接回學園,要不要一起走呢?」
「……謝謝你的好意,還是不了。」
聽了我的回答,「魔女」嘀咕著說「我被甩了呢」,她似乎覺得很有趣,臉上露出笑容。
天空被烏雲覆蓋。
一看就令人心情沉重的天色,完全表達出我現在的心境。
我望著天空嘆氣,和銀色少女一起走向車站。
走在擁擠的人群中,銀色少女吸引了許多目光,也有不少人回頭看她。
那彷佛洋娃娃的長相,在日本非常引人注目。
不過,這些注目禮在抵達直通學園的單軌電車站後也就消失了。
與學園無關的閑雜人等禁止進入車站,再加上現在是平日中午,等待發車的車內只有我們兩人。
坐在安靜的車內,我回想著與榊的那場戰鬥。
(完全沒法相提並論……連用「位階Ⅳ」擊出「雷神之一擊」,都無法打倒那傢伙,為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