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逃進黑夜森林的雅,心裡全堆滿了恐懼。
背後似乎有人追來。
那個穿戰鬥服的男子好像追上來了。
無論回頭幾次,都只看見黑漆漆的森林。
但是在雅的眼中,那片黑暗彷彿也對她窮追不捨。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那些人!不要,我不要……!)
時間回到傍晚——
從透流面前跑開的雅甫一回神,發現自己人在斷崖邊。
美得筆墨難以形容的海濱落日,使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淚堤一旦潰決,自然是一發不可收拾——雅當場癱坐下來,痛哭不已。
緊閉的眼前,浮現出方才透流的表情。
自己的表白,造成了他的困擾。
雅已經從他的表情,看出了他對自己的感受。
若說心裡沒有任何期待,當然是騙人的。
因為透流總是那麼溫柔。
自己也應該明白,他對每個人都是那麼溫柔。
那難以忘懷的景象,卻成了雅心中苦澀的回憶。
等夕陽一半沉入海中時,雅的情緒總算稍微平復,決定返回分校。
透流就是在這一刻遠遠看見雅站了起來,可惜他們仍因這幾分鐘的距離錯過彼此。
雅全然不知透流和巴正到處急著找她,就這麼離開斷崖步下山稜,走進森林裡的小路。
一想到大家可能都在擔心,有些不太好意思回去的雅還是鼓起勇氣向前走去,只是每一步都踏得十分沉重。
(回去該怎麼解釋呢……)
雅自己也很清楚,伊萬里所說的「加油」絕不等於要她告白。
是希望他們留下只屬於他們的回憶,儘可能縮短彼此距離。
然而大家那麼努力製造機會,讓自己和透流更拉近一點,卻因為一句說來滿足自己的蠢話而泡湯了。
不想回去,可是不能不回去。
不想報告,可是不能不報告。
當雅收起矛盾的沉重心情並回到廣場上時,等待著她的,是無頭蒼蠅般恐慌逃竄的同學們,以及一群穿戰鬥服的男人。
「啊嗚……!」
雅不知踢中了什麼,踉蹌跌倒。
即使沒跌這一跤,懷著混亂情緒在暗夜森林中狂奔,遲早也會被樹根或土坑絆倒。說起來,能順利跑這麼遠已經是奇蹟了。
雅告訴自己要趕快逃走,急忙起身。
可是雙腳抖個不停,還沒站穩就又摔倒了。
不只是腳,全身都在顫抖。
想趕快站起,但光是坐著就快讓她耗儘力氣,更別說是站了。
跌倒時雖擦破了膝蓋,現在也沒有餘裕喊痛。
她緊張到甚至沒發現那怪異的咻咻聲,是來自自己剋制不住恐懼所造成的過度呼吸。
雅回過頭,以畏懼的眼凝望背後的黑暗,卻看不見任何動靜。
(我得救了……嗎……?)
當牙齒頻頻打顫的雅這麼想時——
「咯咯咯,想不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那個臭小鬼的跟班啊……」
全身寒毛瞬即倒立。
她怎麼也忘不了這堪稱恐懼源頭的聲音。
於是抖個不停的雅慢慢轉向聲音來處——正面,發現惡夢就站在那裡。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屁啊!」
「呃啊……!」
雅的慘叫遭到了強行制止,戰鬥服男子掐住了她的咽喉。〃
「少在那鬼叫!我一不小心讓你的小男友溜了,現在非常不爽,傷口痛得我都要抓狂啦!」
「咿……!」
男子盛怒的咆哮,嚇得雅愕然失聲。
這模樣讓男子露出滿足的笑,稍微放鬆掐她喉管的力道。
「咯咯……對了,你男人欠的債,就讓你來還吧。我要把我的痛苦全都捅在你身上,發泄在你身上!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所以你盡量高興吧,我就饒你一命!你要好好感謝我,然後哭著回去說給那個臭小鬼聽!呀哈哈哈!」
絕望頓時支配了雅的心。
在這種森林中,她很明白無論如何哭叫,都不會有人聽見。
(救……救命啊……透流、同學……)
自己的身體就要遭到玷污,在心上遺留永不磨滅的傷痕。
雅的意識忽地遠去,要讓自己逃離這份恐懼。
昏厥之前,依稀聽見了某種叫喊——
這時身體突然猛然一晃,意識又恢複了清晰。
剎那間,雅有種失去支撐的飄浮感,接著有雙手抱住了她的身體。
雅原以為那是要對她伸出毒牙的手,不禁全身蜷縮——但感覺不太對。
抱著她的手非常暖和,能感到其中的溫柔。
(是誰……?)
映在雅緩緩睜開的眼中的——是透流。
◇
橘堅決要我先趕過去後,我將她安置在林道就奔向森林中的叫聲來處,看見戰鬥服男子一隻手抓在雅脖子上高聲尖笑。
下個瞬間,我腦中一片空白——等回神過來,我已經將他揍飛了。
看見男子滾了數公尺遠後,我立刻回頭查看雅。
接著迅速抱住那斷線人偶般無力倒下的身體,並不斷喊她。
「雅!雅!……你沒事吧,雅!」
「透、流……同學……?」
雅的意識仍在混濁當中吧。她睜開了眼,斷斷續續地念出我的名字。
(太好了……!)
我忍不住想抱緊她,卻因為背後的聲響而作罷。
「雅,等我一下下。」
我輕拍意識依然朦朧的雅肩膀,然後站起。
「還以為你還在偷偷摸摸地到處逃,怎麼偏偏在我差點就能爽一下的時候出來搞破壞啊,臭小鬼……」
「……閉嘴。」
「閉嘴?既然你自己傻傻跑出來,我這次——」
「我不是叫你閉嘴了嗎,你這個人渣!不準再多說一個字!不準再張開你的臭嘴!你竟敢想傷害她、想傷害雅!」
我的話刺痛了我自己。
因為我早在男子出現前就先傷害了雅。
怒氣渦旋不已。對我自己、對那男子的怒氣,在胸中瘋狂交纏。
「少————廢————話————!」
受負面情緒支配的男子抓起短刀就撲了過來。
我也一樣——不對,驅動我的,是更黑暗的情緒。
使我甚至忘了具現出「焰牙」,也沖向男子。
短刀擦過我的肩,幾乎同時,我的拳擊碎了男子的顴骨。
男子雖有不穩,但仍能站定——這時我的拳化為暴雨,無情地傾注在他身上。
轉眼就是十數拳、數十拳。不具任何技術,只是任憑蠻力引領,將怒氣宣洩在他身上。
「呃、啊……!唔,臭、小、鬼!」
即使再次倒地,男子依然搖搖晃晃地站起——
然後向我最先揍飛他時掉了的衝鋒槍,撲了過去。
知道不妙也為時已晚,男子已經舉起了槍——而且是對著雅。
「咯、咯咯……不準動啊,你應該很清楚動了會怎樣吧……!」
距離有數公尺,可是哪怕我只動了一點點,男子也會二話不說扣下扳機吧。
情勢完全逆轉了。
「唔……!」
不能動。我的反應使男子確信自己處於絕對優勢,舉起短刀。
霎時間,有道聲音劈裂了夜晚的寒涼空氣,和戰鬥造成的熱氣——
「鐵鎖鏈」纏住了男子持槍的手,將他向後拖去。
「什麼!」
男子擲出的刀,刺在離我這個靶有段距離的樹上。
男子的目光向後——向「鐵鎖鏈」使用者望去,看見的是為了重要的朋友而憤怒得震顫的眼眸。橘強忍傷痛追了上來。
「你這敗類!不準傷害我的朋友!」
「住口,臭娘們!我連你一起奸——」
「……我不是叫你閉嘴了嗎!」
男子再次看向了我,已經來到他胸前的我。
手臂如拉弓般收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