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第二章: 人類的智慧所編織之物– Grimoire_Nova.

Part 1

順便一提,那個叫濱面仕上的小混混還活著。

暴露在空曠環境里的蟲子很容易就會被碾碎,但是躲在叢林或田野中的蟲子在某種意義上幾乎不可戰勝。

倫敦城到目前為止尚還保持著大概模樣。濱面仕上把那輛偷來的四輪驅動車停泊在大英博物館門前,單手靠在車旁側摟著他女朋友瀧壺理後的肩(而且那件套在粉紅色運動服外面的毛衫讓她看上去比平時更可愛了),一大群修女聚集在此處,車后座還供著兩個存在感極強的魔神。怎麼感覺好像少了什麼東西?難道是指和諧平靜的生活?

爆風和閃光依舊不時侵擾著倫敦之夜,三五不時地還能聽到石塊甚至腳下的城市本身令人不安地隆隆作響。

不過那些在大英博物館門前進進出出神色匆忙的修女們的動作似乎比剛才緩和了不少。雖然濱面聽不太懂洋文,不過看上去她們可能接收到了什麼信息。或許她們是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吧。之前那種緊張壓迫的氣氛已經消散殆盡。

除了……

「嗯?」

「嗯……」

從後車窗內側傳來了敲窗戶的聲音。

濱面聽到了遮擋在車窗後含糊不清的說話聲。

他回頭瞥了一眼,透過用來防禦動物的護欄和車窗,能看到車后座那個裹著一身繃帶的褐色皮膚的美人兒和膚色慘白的迷你中國娘忍住顫抖後轉頭看向別處的樣子。

就是傻子也能察覺到其中的含義。

肯定要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了!!

「少~年~☆」

「不要。」

「往西邊走你能碰到好康的東西喲。『就是現在好機會快點抓住它』!!」

「絕對不要、你們兩個笨蛋神明!!這種好像NPC說的『前方有一個洞穴』一樣的台詞是什麼意思!我敢說要是我過去了肯定只會發現一個噁心到爆炸的迷宮而且肯定有一個招招帶即死的噁心BOSS在等著我!!」

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那個迷你中國娘用嘴巴哈出熱氣給車窗戶蒙上一層霧後又把自己的嘴唇和(平坦的)胸脯壓在上面,就這樣隔著厚厚的車玻璃對濱面說道。

這種方式傳導的聲音對於靠在車側面的濱面來說就像是撫在耳邊說的悄悄話一樣。

「(待在這兒的話那個『好康的』可能就要找上門來咯,你確定那樣比較好嗎?這些修女也可能會被卷進來而且恐怕撐不了多久哦。)」

「我才不信!!」

「雖然保護你的女朋友是最重要的,但是你也不想給這場旅行留下太多醜惡的記憶,對吧?」

雖然濱面至今也不了解這位娘娘和這位奈芙蒂斯的來路,但若不是託了這二位純粹為了娛樂給出的種種建議,他也絕不可能完好無缺地從多佛海岸一路開來倫敦。

誠然這兩個傢伙荒謬又違背常識,而且她倆的種種作為都不遵循正常人類的倫理價值和道德觀。

但她們的力量卻也是實打實的。

既然她們說會有什麼東西打過來,那麼就真的會變成那樣。

「~~~!瀧壺、上車!!」

「哇」

濱面一把拽住他女朋友的細腕拉開了駕駛席一邊的車門,想辦法給這個瘦小(但胸大)的少女折騰過手剎桿送上副駕駛席後濱面也一屁股坐上了駕駛席,利用被強行拽出的電線給車子打著火後放手剎踩離合行雲流水地再度驅動了這輛被偷來的四輪驅動車。

「誒?等等!你在幹嘛!?雖然因為是緊急情況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這好歹是偷來的車對吧!?」

某耿直的眼鏡修女突然跑出來,濱面差點就撞上她。她好像還在沖他們喊些什麼,但濱面現在有更要緊的理由。雖然離別令他悲痛,但他還是輕輕踩了幾腳剎車用車尾的剎車燈表示道別後便飈速離開。

被丟上副駕駛席的瀧壺幾乎是上下顛倒地屁股靠著頭枕,卻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地詢問道。

「濱面,怎麼了?」

「你問后座那倆災星去吧!!」

雖然被濱面如此明顯地怨念了,但通過後視鏡能看到她倆似乎只是大笑。無論是身上只穿了繃帶的奈芙蒂斯還是另一個穿著短旗袍的娘娘,她倆的裝束都暴露到哪怕在萬聖節派對也會被轟出來的程度,而此刻這樣的兩人卻臉頰貼著臉頰好讓濱面能從後視鏡里同時看到她倆那樣調侃道。

「我理解你想要窺伺危險神明的那種欲求,但是現在你更需要注目的應該是在你眼前的道路喲。要知道高速駕駛的時候5千米距離也是眨眼就過去了哦。」

「5千!?還有我彪這麼高速度到底是在躲什麼!?」

「濱面,那個牌子上說這裡是『皮卡迪利廣場』喲。」

「阿拉你倆真是對可愛的情侶☆」

「閉嘴繃帶暴露狂!!快給我解釋一下我到底是在躲啥!?」

「你要壓到人咯。」

正常面色就是慘白的娘娘淡淡地提醒道。濱面幾乎把全身的重量都踩在了剎車上,車輪胎在地面上瘋狂的摩擦。本就上下顛倒地擺成人體富士山造型的瀧壺理後的身體向前方彈了出去,而忘了系安全帶的濱面的鼻子則結結實實撞進了方向盤。

安全氣囊並沒有彈出,莫非是他為了點火而亂搞電路的時候不小心弄壞了不該動的部分?

(這是什麼慘狀?)

明晃晃的車前燈照到了一個少女的身影。

覆蓋著一層細細銀沙的柏油馬路上,她正像個試圖保護自己的小貓一樣蜷縮著身體。

濱面立馬推開車門跑到她身邊查看狀況。不過這到底是出於自己差點就撞到她的罪惡感呢,還是單純地因為她是個纖細的紅髮女郎呢?

「混賬東西、太危險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有沒有受傷!?」

然而從駕駛室跑出來之後濱面才嗅到了空氣中的危險味道——與其說是充斥著鼻腔的是火藥的氣味,倒不如說那是股什麼東西燒焦的氣味。

(受傷。)

直到這一刻,濱面才終於開始認真思考起他剛剛用到的那個詞語的含義。

是的,今天的倫敦,既沒有絕對也沒有合理。今夜瀰漫在這座城市的荒謬與不公並不亞於那座學園都市的黑暗。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而且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它發生不了。如果他再不打起精神戒備,說不定什麼時候他就會被一次突然的襲擊咬碎、嚼爛、再反芻吐出。

光有一輛車已經不夠了。

就像是患上什麼東西的戒斷症一樣,雙手止不住顫抖。此時此刻的濱面竟如此地想要有一把手槍。

儘管他不遠萬里來到這英國的原因就是為了擺脫那樣的生活。

(所以是有人襲擊了她嗎?不對,等等。那個攻擊她的人會不會還在附近徘徊!?)

「你能起來嗎?可惡、快跟我們上車離開這邊!啊糟糕那個你能聽懂日本話嗎?快快快跟我來!!」

「嗚……」

就算語言不通,呻吟也是國際通用的。

紅髮少女緩緩抬頭,卻依然緊緊縮著身體,前車燈的光線讓她眯起了眼睛,看來這之前她都一直昏迷著吧。仔細一瞧才發現她真的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害,要是早知道會是這個情況,儘管危險但謹慎起見濱面還是會叫瀧壺一起出來幫忙的。

少女穿著一件點綴著粉色亮點的白色褶邊連衣裙,像是芭蕾舞裝束一樣的虛架子讓她的輪廓顯得有些蓬鬆,但裸露在外的纖細上臂則直接暴露了她實際上就是個皮包骨一樣瘦弱的少女。

而且不知為何,她短短的紅色發梢和裙擺邊緣都有些許燒焦的痕迹。

看上去簡直就像她拼了命地從燃燒的建築物里爬出後在柏油馬路上筋疲力盡地昏倒了一樣。

濱面在細微的風聲里聽到了某種金屬摩擦的聲音。

一隻系在繩子上的鈴鐺從少女裹著白絲的手腕脫落掉在滿是銀沙的地面上。濱面意識到對於被困在災害中的人來說,使用哨子啊鈴鐺啊什麼的東西發聲求救確實更加合理一些,扯著嗓子呼救只會讓你更快地耗光體力。

所以在她拿著這個的時候,她想到的都會是什麼呢?

直到她昏倒在馬路中央為止,就沒有一個人回應了她的呼救嗎?

她蜷縮著身體是為了保護什麼東西嗎?

雖然濱面一時無法理解其中的用意,但在少女的腹部與地面之間有一個足以放進一隻足球大小的黑匣子。匣子原本可能是平整光亮的,但現在卻因為覆蓋在上面的銀沙而變得滿是凹痕。

(別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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