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百之喜還沒有從埋頭於鮮果布丁杯的狀態中完全恢複過來,凰華低頭冷冷地看著他說道:

「所長,拿名片。」

「啊,好的,請收下。」

他仍然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長勺子,就這樣遞出了名片。對於這種社會人根本不應有的態度,樺林卻笑著接過了名片,然後還是念出了聲來。

「百之喜先生?這也是個很罕見的名字啊。」

樺林想要問問,初次見面的這兩個人為什麼要尋找自己。就在他剛露出了這種表情時,門又一次打開,有客人進來了,是個三十五歲左右的男性。

樺林向他們兩人打了一聲招呼。

「不好意思,我接下去有事要稍微商量一會兒,很快就會結束的,我們之後再談吧。」

「沒關係,請慢慢談,我們就在這兒等著。」

樺林去迎接了那個男人,坐到了與凰華二人的桌子相隔兩桌的地方,向對方低頭行了個禮。

「北島先生,前段時間實在不好意思了,難得您找我,卻發生了這種事。」

「樺林先生,聽說你突然住院,我可是嚇了一跳啊。你的身體已經沒事了吧?」

「是啊,已經完全好了。話說回來,真的是很對不起,錯過了同您的約定。」

被稱為北島的男人顯得有些詫異地說道:「約定?」

「就是那一天啊,七號。」

「不,那大概是搞錯了什麼吧?七號的話,我並不在東京哦。」

兩個人的話完全對不上,他們對此都很錯愕,不過北島首先回過了神來,說道:

「算了,反正能聯繫上也是正好,其實委託人對要求有一些變更啊。」

「是這樣嗎。」

根據他們的對話聽起來,北島似乎是樺林的業務對象。

如果是這種關係,北島就算採用更為強勢的口吻也不足為奇,不過看來他們兩個的關係構築得還不錯。樺林細心地聽取著對方的要求,並相應提出了新的方案,北島也大致同意了他的看法,他們最後決定改日去公司里再做個總結,就這樣結束了對話。

目送北島離開了餐廳之後,樺林拿好了帳單,重新回到了凰華二人的桌邊。

「讓你們久等了。——那麼,請問兩位找我究竟有什麼事呢?」

「我們所從事的是一種類似於調查公司的工作,樺林先生你暈倒在這家店裡的時候,有一個人偶然在場,他就是我們的委託人。」

凰華隱瞞了宿根的名字,簡明扼要地說明了一下情況。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樺林瞪圓了眼睛仔細聽著,最後露出了極為震驚的神色。

「那個時候,有一個客人知道我有糖尿病,打算給我注射胰島素?是真的嗎?」

「根據委託人的說法,確實是這樣。」

「太亂來了啊!」

樺林用大喊聲發泄出了自己的感想,又扭了扭脖子。

「會是誰呢?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到這裡來,本來還以為沒有認識的人……」

「確實是這樣嗎?」

「因為當時店裡也沒那麼擁擠,如果有認識的人,我應該馬上就能發現的啦。」

「您公司里的人是知道你有糖尿病的吧。」

「是啊,不僅僅是同事,包括剛才的北島先生在內,跟我有業務往來的人基本上也都知道,我還經常跟他們一起去喝酒的。」

總是無所顧慮的百之喜瞪圓了眼睛問道:

「您的身體喝酒也沒關係嗎?」

雖然對於百之喜滿不在乎的態度也有很多意見,但現在凰華卻感覺挺慶幸的。因為即使很難開口詢問、這種問題還是很想確認一下的。

「只要能控制住血糖值,別說酒沒關係了,就算甜食也是可以吃的啦。當然那也是有限度的,最低條件就是要注意平時的飲食生活了。」

他露出了毫不在意的笑容。從表情上也能看得出,有一種他在與疾病相鬥爭的生活中習慣了的自信,但樺林還是渾身顫抖著說道:

「血糖值都不測一下就要注射,這實在是無法接受啊。不,可以說那個人是沒有錯的,而在不犯錯的情況下還進行了阻止就是完全正確的了,簡直讓我不得不對他表示感謝才行啊。」

凰華微笑了起來。

「您能這麼說,我想委託人也會很高興的。因為他真的很擔心,自己是以外行人的判斷做出了多餘的事。」

「你說外行人,難道那個人不是同樣患有糖尿病的嗎?」

如果是醫生或護士,就沒有必要隱瞞名字了。

由此,樺林似乎就以為、是一個同為糖尿病患者的人看清了事態、進行了阻止的。

其實是那個人養的貓,這種話怎麼都感覺不太說得出口,凰華不置可否地微笑著,含糊其詞地說道:

「不,那位先生好像只是過去曾有機會、略微得知了一些關於這種疾病的情況。儘管只是如此,他說他還是感覺到了那樣是很危險的。」

「是啊,真的就是這樣。這麼說我就更要好好謝謝他了。」

百之喜在一旁插嘴了。

「終究還是太多了吧,畢竟那個客人,好像是打算把整個一瓶葯都打下去的。」

樺林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訝異。

「一瓶?」

「是的,聽說是打算把滿滿一瓶胰島素全部都打進去的。」

「請稍等一下,你說瓶是什麼?」

「就是胰島素的瓶子嘛。」

即使百之喜這麼說,樺林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我沒有帶什麼藥瓶啊。」

這回是百之喜和凰華歪起了腦袋。

「沒有帶?」

「您不是平時一直都要用胰島素的嗎?」

「是的,因為我是I型糖尿病,在吃飯之前是必須要打的,不過我所用的是這種。」

樺林從懷裡拿出來的,看上去像是一支較粗的簽字筆。一脫下套子,就現出了帶有刻度的透明軀幹,裡面還有藥水。前端是蓋著一個小蓋子的一根極細的短針。

百之喜感嘆地說道:

「好厲害!這是鋼筆型的注射器吧。」

「您是說您一直使用的都是這種嗎?」

「是的,自從五年前糖尿病發病以來,一直都是。我知道有瓶裝的製劑,但是我一次都沒有用過。」

「這裡面的葯是一次打完的嗎?」

「怎麼會呢。你看,後面是有刻度盤的吧,用這個就能調節藥水的分量了啦。多虧有了這個,就既不會打得太多、也不會打得太少了。」

「吃飯之前必須注射嗎?」

「是的,睡覺前也是。」

「一次打的量大概是多少呢?」

「根據血糖值不同,平均來說是八個單位吧。」

百之喜不斷地向樺林提出著疑問,相對的是凰華暫時思考了起來。

這個物體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藥瓶。

而且如果宿根的話屬實,藥瓶和注射器應該是彼此分開的,可是這個東西是把藥水和注射針一體化了的。

「這個注射器,可以讓我拍一張照片嗎?」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為什麼要拍這個呢?」

「這種注射器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挺罕見的。完全是個人興趣,不好意思。」

看到一個年輕美女朝自己甜美地微笑,是沒有男人會心情不好的。他馬上就同意了,不過除此之外凰華又提出了一個要求。

「因為有必要讓委託人確認一下,那是否真的是樺林先生您本人,可以的話,也讓我拍一張樺林先生您的照片吧。」

樺林笑著點了點頭。

「兩周之前暈倒在這裡的糖尿病患者,我想除了我之外應該就沒別人了吧,不過沒關係啦,你拍吧」

「非常感謝您。」

道了一聲謝,凰華拍下了樺林的照片,又拍下了鋼筆型注射器套著套子的狀態、以及脫下了套子的照片,還拍下了放大刻度盤部分的照片。

在她這麼做著的時候,百之喜又繼續詢問了起來。

「您剛才說五年前,是從那以來、每天都要打胰島素的嗎?」

「是的,我這種情況,直到死之前都是需要一直打下去的。」

「可是外表上看不出那種樣子啊。樺林先生臉色也很好,身材也挺瘦的,說到糖尿病,我無論如何都有種不太健康的印象,但樺林先生精力特別充沛,看上去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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