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凰華和百之喜來到了丸之內*的某幢高層建築。

(*註:丸之內(丸の內,Marunouchi)是日本東京都千代田區皇居外苑與東京車站之間一帶的地區,行政區劃分為1丁目至3丁目。丸之內是日本有名的商業街,同時也是三菱集團的大本營)

這是一幢租賃樓,從地下到地上五層都是服裝雜貨店和餐飲店,高層則成了事務所。

夏子指定的是三樓的咖啡連鎖店。

這家店外面就是連著自動扶梯的大型鏤空構造,從樓上垂下的巨大枝型吊燈映射得滿目輝煌。

「所長,請不要這樣四處張望。」

「哎~,可是很厲害哦。非常漂亮呢。」

也許覺得這種華貴的氣氛很少見吧,百之喜坐到了位子上還是很開心地向四周到處看著。

時間是下午四點剛過。

凰華點了義大利特濃咖啡,百之喜則點了加了奶油的焦糖味咖啡。

凰華和百之喜都不知道吾藤田夏子的長相,然而一眼看到走進店來的女性,就明白是她了。

那是個身材嬌小容貌可愛的女人,穿著深藍色的衣服。外表看起來有些柔弱,腳步和身形姿態卻充滿了活力和快樂,確實是個颯爽的人。

凰華想著,肯定是這個人沒錯,就站了起來,那個女人也發現了。筆直地走了過來,笑著打起了招呼。

「我是吾藤田夏子。你就是花祥院小姐吧?」

「請叫我凰華吧。非常感謝您百忙之中來見我們。這位是我們所長百之喜。」

「初次見面,百之喜先生。也請叫我夏子吧。不好意思選了這種不太合適的時間和地點。因為我晚上還有安排。」

充滿笑容的臉是可愛而富有魅力的,百之喜坦率地感嘆道:「您真年輕啊。完全看不出已經超過三十歲了哦。現在也完全可以隨意地穿上振袖的。」

雖然明白他是想說讚美的話,凰華還是無言地捅了一下百之喜的腹部。

百之喜伴隨著「呀!」的一聲慘叫跳了起來,凰華無視了他這個樣子,向夏子道了歉。

「實在是抱歉。他也是這把年紀的男人了,連對女性的禮儀和說話方式都不知道。」

夏子也沒有生氣的樣子,笑著說道:「你是指我弟弟婚禮上的事吧?那樣的話請讓我訂正一點細微的錯誤。我今年是二十九歲。」

「哎?」

正痛得表情扭曲的百之喜真心驚訝了。

「怪了,那麼兩年前就是二十七吧。為什麼說三十歲穿振袖呢……」

「因為都一樣啊。在那裡過了二十五歲之後四捨五入就成三十歲了。反正已經不年輕了,不管幾歲都是沒區別的吧。」

百之喜的眼睛瞪圓了。

「這是嚴重的暴行啊!對這種事,無論哪個女人都會很憤怒吧。」

夏子只是苦笑著不作回答,眼睛瞥了一眼手錶。

「您有什麼安排嗎?」

夏子連忙搖頭。

「啊,對不起。兩個小時之內是沒關係的。今天第一個聯繫過來預定好了……,我是外資系的,所以不管怎麼樣時間都很沒規律。」

注意到夏子沒有帶著外套,凰華詢問道:「莫非,您是在這上面上班的?」

「是的。今天是晚班,要工作到深夜了。」

百之喜的眼神閃閃放光起來。

「竟然在這種丸之內的大樓里上班,夏子小姐真是優秀啊。」

「不,沒有那種事。我只不過也算是有著從美國大學畢業的資質,才在這裡工作的,更優秀的人還有得是。」

看起來真的是對別人可以自鳴得意的事,顯得很不好意思的人。

夏子沒有浪費時間。點好的飲料送上來之後,立即進入了主題。

「我從叔母那裡聽說了。你們在調查椿小姐的弟弟——隆君的案子是吧。」

「是的。」

「百之喜先生的傳聞我也有所耳聞。據說是個極其優秀的偵探,為了那些身背無辜之罪之人,一直奔走奮鬥到最後的人物。」

不知道是搞錯了什麼,會讓這種荒誕絕倫的傳聞進了夏子的耳朵,百之喜在椅子上顯得很難受地扭著身子,凰華也急忙予以了否定。

「並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事……」

感覺夏子根本沒有把這話聽進耳朵里。

以嚴肅的表情,直直地盯著百之喜看著說道:「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在可以的範圍內回答就行了。以百之喜先生看來,對他的感覺如何?」

那個百之喜一臉難為情的樣子看著凰華,凰華代替他作了回答。

「現在仍然在調查中,無法給出明確的結論,不過我想黃瀨隆先生恐怕是無辜的。」

夏子明顯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臉上放著光彩點了點頭。凰華詢問道:「您和黃瀨隆先生認識嗎?」

「不,我和椿小姐也只有一面之緣而已,因為是與我弟弟結婚之人的弟弟,所以有些擔心。」

這種說法有些讓人耿耿於懷的感覺,凰華故意點了點頭。

「說的是啊。既然只有隆君的事是個問題,這樣他們兩人應該也能幸福地結婚了。」

聽到這話夏子一臉不快地搖了搖頭。

「不,我想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如今我年長的弟弟走了,年幼的弟弟就是本家的繼承者了。我實在不覺得我爸媽會同意他和椿小姐結婚的。」

一點也沒錯。夏子對於昨晚的事——吾藤田家向江利提出的結婚條件,還完全不知情。

「哎?可是……」

百之喜充滿疑問地正想將此事說出來,凰華卻在桌子底下迅速踩了百之喜一腳讓他閉嘴,根據當初所預定的提出了問題。

「夏子小姐。雖然對初次見面的人這麼問實在很冒昧,您老家吾藤田家,究竟是一戶怎樣的人家呢?原本是請教過您叔母的,但您叔母說,此事也聽一下您的說法會比較好,於是我們就來請教了。」

「你這樣當面問我是怎樣的人家,我也很為難啊。因為以前我也以為那是很普通的。」

「比方說,是怎麼樣的?」

「這樣啊……」

夏子微微傾歪著腦袋在回憶的樣子。

由於腳上的疼痛還扭曲著表情的百之喜,此時趁機作出了補充。

「其實前幾天,我看到了那裡的牆,真是個龐大的家族啊。您家是做什麼的呢?」

「以前好像是叫大名主的。其實說到底不過是普通的百姓,戰後在市中心買足了土地,現在也有相當金額的地租和房租收入。」

「哎~,那就是只靠地租完全不工作的吧。真好啊!」

真心說出了這種話來,讓人沒法收拾。

一臉羨慕地這麼說著的百之喜,自己就是地主的兒子,就算是進了城,地主的「身份」還是確定的。

百之喜家的祖先雖然留下了財產,足夠百之喜一個人吃飯毫無困難,但要辦那種婚禮還是差得太遠。

「其實,大致也算是有工作的哦。是否能賺錢暫且不論,我祖父是地方議員兼鎮長後援會長兼民生委員,父親也接受了地方關聯企業的顧問之職。其它應該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頭銜。」

換言之就是名譽職務了。

「吾藤田家在鎮里有大量的親戚,每個月最少有一次,會以什麼理由把親戚們聚集到家裡來。地方的活動和聚會也很頻繁,家裡一年到頭都是有客人來的。由於這個緣故家族旅行也一次都沒去過,生日和聖誕節也是少得我都想不起來了。父母都是這個樣子,孩子們自然也不會為父母慶祝生日了吧。父親節和母親節也沒什麼特別的記憶。到了小學高學年的時候,父母倒是開玩笑地纏著我說過……。可是,那個時候我也已經有『事到如今還說什麼……』這樣的感覺了。說到底那種家庭,根本沒有那種氣氛,可以特別慶祝什麼事。」

對此不僅是百之喜,連凰華也很驚訝。

百之喜瞪圓了眼睛說道:「可那是母親節哦。小學裡沒學過要送康乃馨的嗎?」

「學過。所以最早是送過的,和畫著母親畫像的圖畫一起。但是,正好在那個時候,法事啊葬禮啊婚禮啊什麼的都碰到了一起,母親經常出門忙得頭暈眼花。母親節那天對她說節日快樂,把花送給了她,也只是回答『好好,謝謝你了』就結束了。」

「…………」

「之後是,這樣吧。從懂事之後開始就有了父母決定好的婚約對象,小學兩年級的時候就被那個孩子要求付陪嫁錢,以婚期會太晚為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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