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記憶蘇醒。
我還是人類時的記憶。
高中二年級的六月。
我認識了那個人,還有那個人寫的小說。
「……糟糕。」
東川高中圖書室的白色門扉貼著一張大大的「本日休館」。
這麼說來今天是每月一次的休館日,我竟然忘記,真是失策,新書發售日我明明都記得很清楚。
好啦,那該怎麼辦?我要去哪裡讀這些書呢?
我看看抱在懷中的幾本書,思考今天的看書地點。
要去清陽茶店邊喝難喝的咖啡邊看書嗎……不行,第六堂課是體育課,導致我腦中的「讀分」缺乏,我沒辦法撐到新稻葉,說不定會在半途爆發。
我無意中抓住門把,只見圖書室的白色門扉竟喀啦一聲打開,似乎沒有上鎖。
「……真是粗心。」
如果我的書被偷走該怎麼辦?
不過,其實那些不是我的書。
不對,廣義而言那些還是我的書吧?我可是圖書委員呢。
所謂的圖書委員就是負責管理圖書室的書,可說是書的守護者。竟把我的書本暴露在危險之中,沒道理啊!昨天是誰負責鎖門的!叫委員長過來!
「既然如此,就在這裡看書吧。」
誰管休館這件事,我就要在這裡看書。我絕對要在這裡看書,想阻止我的話拿手拋網和麻醉槍來吧。
我走進圖書室。室內的電燈沒亮,乍看之下似乎空無一人,但仔細一看,從櫃檯後方那扇老舊木門的縫隙透出一絲光芒。
「……誰在裡面?」
我打開貼有「圖書準備室」的木門,進去卻看不到人。什麼嘛,結果只是忘記關燈嗎?
雖然我心中滿是疑竇,但仍把懷中的幾本書放在中央的大桌上,拉出鐵管椅坐下。
我從桌上的書堆中抽出《金色的火》。好,就從這一本開始。
接著要像平時一樣,一頭鑽進書中世界。
「嗯?」
此時,我發現桌上擺著一疊稿紙。
為什麼有這種東西?
圖書準備室的桌上擺著稿紙並不是怪事,可能是有人在這裡寫現代國文的作業。不過,我眼前的稿紙少說有幾百張,有什麼作業需要用到這麼多稿紙?這簡直是大學畢業論文的分量。
「……等一下。」
稿紙——如字面所示,是用來寫稿的紙張。
這麼說來,難道……
「該不會是小說的原稿吧?」
是誰寫的?既然放在這種地方,難道是圖書委員留下的嗎?
我不禁伸手,但又硬是收回來。
「不對,隨便看人家的東西不太好……」
我懷著猶豫的心情,準備開始看那本《金色的火》。外遇是不好的,現在要以這本書為優先。
「……真好奇。」
我忍不住望向那疊稿紙。
不行,這樣下去根本沒辦法專心看書,我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中斷閱讀的確不應該,但更不該在分心的狀態下看書。
話說回來,都是這些作者不明的稿紙不好,竟敢打擾我看書,真可惡~
我瞪著桌上的稿紙,開始遷怒。
不對,等一下,一定是因為不知道作者是誰,才害我如此在意,如果知道是誰寫的,自然不會再牽腸掛肚。
對,一定是這樣,總之先看看作者的名字。
我拉近稿紙,看看應該寫有作者名字的第一張。
「……沒寫。」
那是寫在第二張羅?
我翻頁一看,還是沒寫。
難道是第三張?
再翻頁一看,依然沒寫。
再翻頁,再看,再翻頁,再看,再翻頁,再看,再看,再看。
「……啊!」
直到翻完最後一張稿紙,我才回過神來。
我、我不知不覺地看完了!
竟然一點都沒注意到,這份稿子真可怕!我自己也很可怕!
但是看都看了,又有什麼辦法?沒辦法嘛。
我把稿紙放回桌上,拉好椅子,做一個深呼吸。
「唔,不過這份稿子……」
為了讓亢奮的心情冷靜下來,我緩緩望向圖書準備室,架上形形色色的書背、老舊的木門和大木桌、人頭、我帶來的書竄入視野。
「等一下……」
剛才好像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我再次望向桌上,剛好和那個人頭四目相交。
人頭髮現我的視線,立刻縮回桌底下。明明只是個人頭,動作卻這麼靈活。
「那是什麼東西!」
是在我看稿時出現的嗎?
我追著人頭的去向,瞄向桌底下,發現有人躲在桌子的另一邊。
對方躲在暗處看不清楚,但還是看得出來人頭之下連接著身體,大概只是把頭靠在桌上,所以看起來好像只有一顆腦袋。還好,我以為是宣揚真愛的女神出現咧。,蹲在地上,喃喃說著什麼。
「稿紙……嗚……我的稿紙……」
稿紙?
是我剛才看的那份嗎?
難道這人是稿紙的主人?
「要是沒有那個,我……我……」
聲音太小,實在聽不清楚。
既然主人現身,當然要把東西還給人家,而且我也有話想說。
「喂,稿紙就在這裡啊。」
我一邊說,一邊把桌上的稿紙推過去,於是神秘的人影把右手伸到桌上。為什麼這傢伙只顯露身體的一部分?是怎樣?該不會吃了四分五裂果實吧?
那隻手慢慢接近稿紙。這人躲在桌下應該不清楚稿紙的位置,沒想到滿靈敏的。我突然有一種想把稿紙移開的衝動,但還是勉強忍住。要是現在惹這隻右手不高興就糟了,因為我有事要拜託這傢伙。
「……咦?」
那隻手剛摸到稿紙,神秘人影立刻站起來沖向門口。
我完全沒料到對方會逃跑,不由得大叫:
「等、等一下!」
這聲驚慌到連我自己都很訝異的叫喚,令逃跑的人停下來。
「什、什麼?」
因為對方展露出全身,我終於看清楚人頭的真面目。
那是一個戴眼鏡的嬌小少女,她身穿東川高中的女生制服,少年般的短髮上別著髮夾——是和我同為圖書委員又是同班同學的大澤映見。除了委員會的工作之外,我們幾乎沒講過話,她是個很難令人留下印象的同學。
……對了,昨天負責關門的正是大澤。
大澤在我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低頭瞄著我。雖然我有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但現在有件事一定得問清楚。
我指著大澤手中的稿紙開口。
「那是你寫的嗎?」
「……呃,嗯。」
大澤雙手抱緊稿紙,恐懼地回答我的問題。該怎麼形容呢?她簡直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一樣。
「這樣啊。那麼……」
我懷著真摯的心情繼續說道。
「拜託你!請讓我看後續的故事!」
「咦?」
只有兩人的圖書準備室里,回蕩著我的叫聲,以及大澤的微弱驚呼。
● ● ●
記憶再次流轉。
背景是七月的圖書準備室。
「呼,看完了。」
我滿足地嘆一口氣,視線從稿紙上移開。
不過前方沒有人,對方忽然消失蹤影。
「去哪啦?」
我剛開始看的時候,那人明明還坐在椅子上,難道是去廁所嗎?
……不,應該不是,想必是躲起來。
我站起身往四處張望。
「喂~別躲了,出來吧。」
一片沉默。
我等待一下,還是等不到回應。
看來這傢伙是鐵了心不露面。很好,既然如此,我也有自己的打算,因為現在的我握有最終武器。
「快出來,要不然……」
安靜的準備室里,在一片異樣的緊張感中,我舉起稿紙。
「……我要念你寫的小說喔!我要朗讀羅!」
這句話一說出口,圖書準備室的門隨即發出一聲巨響打開,門縫中冒出身穿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