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個讓人嘖嘖稱奇的漢子啊……」
十兵衛讚歎道。
挨了自己的絕招還能生還,甚至可以活動自如,簡直堪稱奇蹟。
「面對你這種人,我若不拿出『殺人的覺悟』,恐怕會跟不上你的攻擊哩……」
說著,十兵衛從腰間懸掛的刀鞘中,拔出了一柄白晃晃的真刀。
他在這場大賽中一路以來都使用木刀,表示他不願打破「不殺人」這項底線。
就某種意義而言,也可以解讀成十兵衛尚未用盡全力。
能赤手空拳和十兵衛打成平手的男人,應該只有那名連魔界也畏他三分的強者,和十兵衛擁有相同臉孔的——早乙女禪十郎而已吧。
(不妙啊……我真的要撐不住了。)
反觀男鹿,他的力量則還在持續成長。
如果再給他一年……不,或許半年,也許就能扭轉現在的勝負局面。
但至少就現在這個階段來說,十兵衛的力量凌駕於男鹿之上。
「噠。」
「嗯?」
最先注意到這個聲音的人是男鹿。
「噠啊啊啊!」
原本被古市抱在懷中的那名小嬰兒,忽然用不像嬰兒的靈巧爬行方式奔向男鹿身邊。
「小孩?這是怎麼回事……?」
忽然看到一個嬰兒跑上競技場,讓柳生十兵衛也不禁一頭霧水。
「嘿……你這笨蛋,終於恢複記憶了嗎?」
「噠啊!」
卜寶和男鹿眼神一個交會,之後便不需要任何確認與說明了。
他的眼神已然從方才那個怯弱膽小的軟派小嬰兒,轉換成擁有堅毅意志、魔王之子才有的銳利目光。
「噠噠噠啊啊啊啊啊!」
卜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男鹿身上攀爬,最後停在他平常總會停留的那個定點。
男鹿辰巳的背上,有著他——卜寶的專用固定位置。接著……
「噠啊————!!」
卜寶復活後的第一聲吶喊,雄赳赳地響徹了整個競技場。
面對突然現身的全裸嬰兒,場邊的氣氛登時驟變。
「那個奇怪的嬰兒是誰啊?」
「小雞雞整個露在外面耶!」
「看他的頭髮顏色……該不會是異邦人之子吧?」
「小雞雞整個露在外面耶!」
「應該是在混亂之際,從哪裡混進來的。太危險了,誰快去把他帶走!」
「小雞雞整個露在外面耶!」
「混帳!從剛剛開始就小雞雞來小雞雞去的!吵死人了!」
「呃,可是他的確完全沒穿衣服啊!?」
「也是……而且他不但全方位露鳥,還把裸體當成制服一樣,理所當然地引以為傲!」
觀眾們嘩然騷動起來。
這也不能怪他們。誰知道在欣賞兩個男人以性命相搏的最後戰役時,會忽然闖入一個全裸的小嬰兒呢。
狀況來得太突然,想不到該如何反應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噠————!!」
反觀卜寶,他不但沒有因為大人慌亂喧嘩的態度而畏縮,反而拉開喉嚨大聲喊叫,並向觀眾群舉起拳頭。
「噠啊……噠叭滴嗶噗噗~……」
觀眾們紛紛一頭霧水,不曉得該怎麼應和這個聲音。
看到大人們的反應,卜寶垂頭喪氣地搖搖頭。
他的動作就像現場直播的舞台音樂家正憤慨地吶喊「哈羅哈羅?今天的聽眾朋發們氣氛很低迷喔。給我多一點激情反應!」似的。
「噠唔噠唔噠唔!」
卜寶接著伸出小手,一一點出反應不佳的觀眾。
想當然爾,觀眾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儘管聽不懂,還是能感覺到「似乎有點讓人生一氣」、「為什麼我非得配合你啊」的氛圍。
「噠——!」
「「「噠……噠——……」」」
也有願意回應卜寶,畏畏縮縮地出聲應和的觀眾。
「噠噠噠——噠哇——!!」
這時卜寶再度激昂起來,似乎在熱情地傾訴著「不行不行不行!你有用心嗎?聲音要從丹田發出來!再大聲一點!我是為了你們好才說的哦!?」一樣。
「噠——!」
「「「噠啊——!!」」」
「噠——!!」
「「「「噠啊————!!」」」」
現場氣氛燃燒起來了。
「噠……噠……噠……」
卜寶面對觀眾席,舉起手指倒數讀秒。
他的身影霎時和被人敬稱為「※燃燒斗魂」的偉大摔角選手重疊在一起。(編註:指日本職業摔角選手アントニオ豬木。)
「噠————!!」
「「「「「噠啊————」」」」」
最後,他把拳頭高舉向天,全場也配合卜寶,氣氛頓時融為一體。
「「「「「噠什麼噠啊!?」」」」」
在現場呼吸整齊一致後,觀眾們才一起自我吐槽起來。但是為時已晚,現場的氣氛已經被卜寶完全掌控了。
「那……那嬰兒是怎麼回事?」
「現在情況是怎樣?」
「實在搞不懂哪……」
貴賓席上——三大家臣的眾大叔們也被這意外的事態弄得一頭霧水,正陷入混亂。
「我想起來了……那孩子是……」
在席間,只有藍姬——應該說是邦枝,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地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
「卜寶……?」
她不由得脫口喊出了那個名字。
「我……怎麼會……知道?怎麼對那個孩子……對他們兩人有印象呢……?」
當她迷惑不已時,腦中忽然憶起了一句話:
『請你成為這孩子的母親。』
「呀啊——!?」
「「「公……公主!?」」」
三大家臣的大叔們,匆然聽到背後傳來公主殿下的驚叫,不禁回頭察看。
「不、不好意思!我沒事!什麼事都沒有……剛才那是……?我曾經被那個人……當面說過什麼話呀!?」
少女情緒激動地陷入混亂。這時,她腦中關閉的記憶之扉,再度激烈地震動起來。
「卜寶……你這傢伙,就算是剛復活,情緒也太亢奮了吧?」
「哇哇~♪」
卜寶表現出喜孜孜的模樣;另一方面,男鹿雖然對他吐槽,卻也顯得有些高興。
男鹿不但遍體鱗傷,恐怕連骨頭也斷了一兩根。
但不可思議的是,他的精神力比剛剛交戰時還要高亢了。
「喂喂……小兄弟?你要不要……先把那個嬰兒放下來比較好啊?現在……好歹也算是在戰鬥……讓他待在這裡會很危險哦……?」
另外一邊,十兵衛已經完全無法跟上劇烈的事態變化了。
「噗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鹿聞言,不覺噗哧大笑起來。
因為這句台詞實在太耳熟了。
和男鹿對峙的敵人,通常在看到他背上有嬰兒時,反應會是先吃一驚,接著勸他「先把那嬰兒放下吧」。
照道理說,如果是一般打架的話,男鹿會顧慮卜寶的安危,將他交代給附近的人照顧,使他不受到傷害波及。
不過——
「謝謝你的忠告。別介意,這傢伙……該怎麼說昵?他的存在對我而言,就好像刀之於你一樣。」
刀對武士來說,不僅只是一把武器或道具。
刀就像武士身體的一部分;為了在持刀時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力量,武士必須鍛鏈身體、武技並修練心靈。
「只有我自己『認真』還不夠……必須要我的『認真』和這傢伙的句認真瘤融為一體時,才能發揮出『認真』的力量……」
與此同理,只用木刀作戰的話,即使使出超越十成的力量,也無法見證十兵衛劍技真正的價值。
「你在說什麼……?想藉著一邊戰鬥一邊保護稚兒,來提升自己的覺悟嗎?」
「不是啦……你搞錯了。算了……睜大眼睛仔細瞧吧!!」
男鹿向十兵衛揚起右手手背。
他向對方現出清晰可辨地浮現在自己手上——那代表蠅王的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