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二幕

見識過廟祠後前往的燒炭小屋並非想像中的簡陋木造矮房,而是棟旁邊有河川流過,連水車也一應俱全的精美石造建築。

「比起燒炭小屋,這地方感覺更適合進行需要用上大火的工程啊。」

地下一層、地上兩層的這棟建築物附設了一座能運用水車動力的冶煉用熔爐。由於毛皮加工業興旺,此地對刀刃的需求大概也不少吧。用來燒炭的悶燒用爐灶就在屋外,保養得很乾凈,想必定期都有人在使用。

「都是因為對這個聚落來說,火是很特別的存在啊。」

古老傳說的傷痕依然鮮明無比地留存至今,人們也一直被那件慘事的記憶束縛住。

「在看過那個洞之後確實可以明白,實際情形應該就跟煉獄圖畫的一樣吧。」

庫斯勒在小時候也曾目睹自己居住的村莊被燒毀,陷入火海。

但這塊土地並不只是被火舌吞噬而已,還遭受了一場前所未有的經歷,那八成是人類降生於這塊大地以來,首次目睹的景象。

「技術竟然能做到那種事啊。」

就連不管遇到怎樣吃驚的事,總能帶著嘲諷一笑置之的威藍多都一副被打敗似的,按著額頭出神。

如果威藍多能露出滿不在乎的神情,那麼庫斯勒也許還會逞強一下。

但那光景太具震撼性,讓他們都忘了面子上的較勁。

「因無知而產生的盲目畏懼……再也無法如此取笑他人了。」

庫斯勒於說話間回想起在廟祠前獃獃站立許久後的事。

他們以好奇心為燃料,照亮恐怖的黑暗,走進廟祠之中。

穿過廟祠的入口,就看到在巨大的洞穴中心還有一處更深的洞穴。堆砌成祠堂入口的岩塊之間似乎巧妙地留下空隙,所以在洞穴中也隱約能保有一些視野。另外這個坑洞並非以人力挖掘出來的事實,可以從腳下的岩石不是變質成熔化玻璃,就是炭化這點來得知,是超高溫的火焰把這裡吞噬了。

而那火焰恐怕便是自洞穴中心處噴發。

庫斯勒跟著威藍多走下石階時,腳步難免變得謹慎,因為他無法清除掉腦中愚蠢的想像,總覺得要是隨便亂踩,又會有一道火竄上來。

向下走完石階時,眼睛已開始習慣,大致能分辨出周遭景物的模樣。

視線前方的威藍多抬起頭來,直盯著一塊地方。

「怎麼了?」

聽到庫斯勒的詢問,威藍多只是沉默地抬了抬下巴。

庫斯勒隨著威藍多的視線望過去。

「……壁畫……?這是天使嗎?」

從洞底往上看,就發現廟祠的天花板頗高,約有身高的四、五倍,而直到洞穴的正上方都畫了筆觸渾厚有力的壁畫。身穿長袍,擁有動物特徵,貌似神官的人物雙手高舉,在他的頭頂上,則有好幾名做相同打扮的人們在飛翔。

即使是如此簡單的圖也讓人感到莫名陰森,因此屏住氣息的理由則是因為從庫斯勒他們的腳下到廟祠的天花板,都用鮮紅的顏料大筆潑灑出往上竄高的詭異火焰。這裡頭描繪的並非單純的事實,而是敬畏、哀思、不解,又或者是純粹的追問。

為何要做出這種事呢?為什麼是這座城市,這片土地呢?

壁畫底下供奉著毛皮、肉及水果。不知是因為天寒地凍,連老鼠都不來,又或者時時供奉的關係,肉和水果不見腐爛,靜靜地被擺在那裡。

雖然明知是自己荒謬的想像,但看起來似乎連這些肉和水果都感到敬畏,默然無語。

「可以肯定的是這地方確實發生了些什麼呀。」

從天使的側臉看不出任何錶情,用這類圖畫常描繪的空洞、毫無情感起伏的眼睛凝望天空。對跪拜於腳下的人們發出的哀求始終置若罔聞,認為天使很殘忍的想法會是先入為主的偏見在作祟嗎?

「不太想……讓她看到呢。」

庫斯勒盯著壁畫喃喃道,他知道威藍多在看他,可他並沒有回頭。

況且,他也沒有打算真的不讓翡涅希絲看到。

「……我不要緊。」

從祠堂入口與伊莉涅一同走下來的翡涅希絲堅強地說,她應該是有一定程度的覺悟了。

「其實我倒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

庫斯勒反問,翡涅希絲矜持地露出苦笑。

「是的,都來到這個地方了,卻沒什麼有趣的發現的話,有人會生氣吧。」

為了尋訪傳說,他們飽受苦難,如果這下什麼都沒有,那的確會讓人笑掉大牙,庫斯勒曾經這麼說過。

但是,也不可以被傳說吞進去。

因為是他自己要吞下傳說。

「是啊,沒錯。」

庫斯勒點點頭,雙手扠腰,誇張地發出嘆息。站在差點為其折服的壁畫前面,至少得擺出不遜的態度來撐場面。

「既然能把事情搞得這麼大,那就足以當我們的對手了。鍊金術師連神的衣裙都敢掀,才不會為了這點程度就感到害怕。」

雖然是一眼就會被看穿的虛張聲勢,但這也正是使鍊金術師成為鍊金術師的一種自負,應該也會讓翡涅希絲多少感到安心,一看,這位留著被詛咒之血的少女也確實放心地笑了。

庫斯勒從這段記憶中回到現實時,人在燒炭小屋的他又再度說出這句話:

「鍊金術師連神的衣裙都敢掀。我們要找出飛上天空的方法,揭露白者們在這裡做了什麼,看到全身發顫的當地民眾,就往他的屁股踢下去。然後,如願以償地獲取白者行蹤的線索,逮住他們!」

「逮住?」

伊莉涅的反問讓庫斯勒賊賊一笑。

「因為我有很多話想問他們。」

「像是……白者是否都像小烏魯一樣這麼可愛?」

那是你自己的願望吧?即使庫斯勒覺得哭笑不得,腦海仍舊老實地開始浮出想像,他連忙張口回答好抹去那畫面。

「我要問的是,他們是不是真的煉製了神之金屬奧里哈魯根等等。」

伊莉涅的眼睛瞬間眨了又眨,她曾經做出傳說中的金屬大馬士革鋼的贗品。一直陰陽怪氣的威藍多似乎也被這個話題牽動了,他終於振作起精神。

「沒錯啊。要問事情,把人抓來問是最好的方法,要做到這點,最好就是像鳥一樣飛到天空來找人啦。」

「就是這個道理。快點著手準備實驗吧。」

庫斯勒合掌拍了一下,那掌聲就好比一種魔法暗號,只見工坊又恢複平時的氣氛。

「好了,那要從哪裡開始做起呢?」

捲起衣袖,將工具都從行囊解下後,伊莉涅精神充沛地問。

「關於把城市炸飛的方法,姑且有可能就是火之葯,但說到在天空飛翔的技術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當前的目標就設在找出其方法吧,想來那應該也會是種不輸給火之葯或火焰噴射器,對戰事有利的技術。」

「城牆將會變得毫無意義呢。」

「艾魯森會喜極而泣吧。」

如今,聘僱庫斯勒等人的騎士團正與跟南方掌權者結盟的元異教徒國家萊特里亞處於戰爭狀態,而且身處南邊,職掌總教會的教皇也出面試圖殲滅騎士團,不管騎士團有多麼強大,這樣的形勢實屬不利。

即使如此,若將白者留下的神奇技術加以運用,也許就能逆轉形勢。

但庫斯勒等人並不想積極主動加入戰事,不管騎士團會變成怎樣,他們只要能在一個地方設置用來進行本身研究的工坊,那麼由哪一方擔任監管人都無所謂。

反觀問題的所在之處是庫斯勒等人認為騎士團的存亡無關緊要,但後者卻恰恰相反。

「話說回來,你們不是已經看出一點眉目了嗎?」

伊莉涅突如其來的發問讓庫斯勒一時困惑,接著又馬上領悟到伊莉涅指的是什麼,那是當他們在幾天前待過的新阿巴斯里,絞盡腦汁以找出太陽碎片時發生的插曲。

伊莉涅對於除了鳥以外的事物可在天空飛翔這點抱持懷疑的態度,翡涅希絲也是如此。

「如果是很輕的東西啦,只要生火把煙集中起來,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飄浮。」

「這個方法不能延伸應用嗎?」

果然是用一把鐵鎚就能敲出各種東西的工匠會有的想法。

「感覺若把火之葯或靈藥拿來用,也許可行吧……但這其中的難題比起用嘴巴說明,直接看實物應該會更清楚。」

「嗯……?不管怎樣,只要把煙集中就行了,對吧。」

伊莉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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