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斯勒有自信能對絕大部分的事情保持持冷靜。畢竟,就算戀人在他去取睡前酒時被乘機殘殺,他也能在表面上保持淡然平靜。
但是,再怎樣的事也都有個限度。
三人之中最先開口的人是翡涅希絲:
「恭……恭……喜……你嗎?」
到最後變成以疑問句作結,這樣的確很有她的風格。
「喂,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你嗎?你要跟誰結婚啊?」
這句話並不是指沒有哪個笨蛋會鍾情於威藍多。而是庫斯勒他們身為鍊金術師,而鍊金術師一般而言不可能結婚。
「對方是個貴族千金小姐。」
看到威藍多滿不在乎笑著回答的模樣,庫斯勒沒有動怒,反倒頭腦清醒了過來。
「……怎麼一回事?」
面對庫斯勒的詢問,威藍多先浮現出曖昧的笑容,輕輕嘆了一聲,然後往最靠近自己的椅子坐下去。
「原本是聽說對方的手上擁有很貴重的寶石,所以才登門拜訪……」
「結果你弄到手的不是寶石而是女人嗎?」
一聽到庫斯勒驚詫的語氣,威藍多便聳了聳肩。
「要求結婚的可是對方喔。」
看到威藍多一點也沒有做錯事感到慚愧的模樣,有種類似頭痛的感覺向庫斯勒襲來。
「雖然你也總是來者不拒,但那女人,我只能說她不只是沒有看男人的眼光,還非常不切實際啊。」
「你講得太過分啦。」
還以為他表情滑稽地回了這句話之後,接下來的對話又繼續會是毫無意義的內容,但威藍多說完後就緩緩拱起身子。
「唉,或許是吧。不過,她有一顆會打算的腦袋。懂得去向歐特里斯哭訴喔。」
「……歐特里斯?」
「對啊。畢竟鍊金術師不能結婚,對方若是貴族就更加不可能。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多了,只要我不是鍊金術師,問題就好解決了。」
「什……」
威藍多挺起身子,兩手攤開像是在投降一樣。
「千金小姐表示我並不是鍊金術師。」
「但是……」
我們是鍊金術師啊!庫斯勒正要說出這個理所當然的答案時,突然驚覺!
他想起歐特里斯那對陰險的眼神。
接著,映入眼帘的是威藍多那困擾的臉龐。
「嗯。不過,就算他們說不然我就提出自己是鍊金術師的證明,我也只能一籌莫展啊。更何況,鐵匠工會那邊似乎已經即將做出我是一名鐵匠的決議。」
威藍多的視線落在伊莉涅身上。
伊莉涅嘴巴微張地聽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好不容易才在腦中將整件事拼湊完整。
「別……別說傻話了。我們工會怎麼可能接受你們這種人呢?」
「不,這還得看情況喔。」
「什麼意思啊?」
面對伊莉涅的反問,庫斯勒解釋說:
「想必是歐特里斯向某個無能的工頭提議,只要能承認威藍多是名工匠,就會讓他坐上工會首領的寶座吧。」
「果真是明察事理。你想想,那人叫什麼?不是有個笨蛋還將大馬士革鋼的事泄漏給庫斯勒嗎?」
聽完庫斯勒和威藍多的話,伊莉涅緊緊皺起眉頭後萬念俱灰地垂下肩膀。
「因為能想像得出這種交易內容,才更讓人心寒啊……」
「這下你不是能更無罣礙地離開這座城市了。」
「……我不想被你安慰。」
庫斯勒聳了聳肩,將目光轉向威藍多。
「不過,只要不加以理會這些話不就行了?」
威藍多坐在椅子上,滿不在乎地微笑著,同時看起來也有幾分憔悴。
這反而讓庫斯勒產生疑問,什麼事讓他如此認真呢?
「話也不是這麼說喔。歐特里斯那混蛋對於我們越級上呈大馬士革鋼一事耿耿於懷啊。現在為了這件事,他也已經向阿薩美徽章的部隊提出要求,希望將我的名字從前往卡山的名單中剔除。」
為了管束這兩名年輕的鍊金術師而被派到這座城市的歐特里斯,竟然輕易地被搶先一步,落得兩人即將逃離他的手掌心的局面,這無疑當眾搧了他一巴掌。
為了報復,他逮住機會打起如意算盤,即使只有威藍多一個人,也要把他束縛在這座城市裡,他的這點心思並不難理解。
「那阿薩美的人怎麼說呢?」
威藍多要笑不笑地說:
「也照著歐特里斯的提議,要我證明自己是名鍊金術師。言外之意,就是要我也呈上大馬士革鋼給他們啊。」
但是,倘若答應了他們這一次的要求,到時候勢必會走上量產偽大馬士革鋼的下場。這麼一來,暴露出那是贗品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最糟的情況是可能會被想要保住自己手中的大馬士革鋼價值的大公下令殺掉。
威藍多也了解到這一點,所以才絲毫不打算要求他們為了他製作大馬士革鋼的跡象。
「那麼要怎麼證明你是鍊金術師呢?」
「真想讓你看看歐特里斯那混蛋說出這句話時的嘴臉啊。」
明明知道不可能,還故意開出這種難題。
一個人到底是什麼身分,事實上並沒有方法可以去證明。
因此,才會有介紹信這類東西,或者如果是閱歷豐富的工匠,可以看他能否表現出只有工匠才知道的東西,倚靠這一點來證明自己。即使如此,也得要有擁有足夠權威的機關予以承認才行,否則整個城市也無法斷定這個人究竟是什麼身分。
而且,威藍多如今是被認定他是名鍊金術師的騎士團中的人,要求他必須證明自己是鍊金術師。
「他甚至還笑眯眯地建議我:『要不要就讓亡者復活看看啊?』。」
「……原來如此。」
威藍多重重地嘆了一日氣,喃喃地說:
「而且……」
「嗯?」
「沒事……只是我沒想到那丫頭會對我如此認真啊……」
威藍多說完,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步伐虛浮地走下樓梯。
「啊,喂!」
「讓我一個人靜下來想一想。」
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
被留在原地的三個人一時沉默無語,只是發愣,之後最先開口的是庫斯勒。
「真是笨蛋。」
只有這句話。
「那……那個……」
然後翡涅希絲像是終於從詛咒中被解放出來似的開口說:
「威……威藍多先生再這麼下去的話,真的會……?」
「嗯……是吧。不去卡山,就在這座城市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吧。」
聽完庫斯勒的話,翡涅希絲看了一眼庫斯勒再看向樓梯,為他抱不平地說:
「可……可是怎麼能這樣,威藍多先生明明就想去卡山。」
「或許吧,不過是那傢伙『做了』蠢事,才會讓事情生變。你沒聽到他剛才說的嗎?不對,這不算蠢事吧。結婚應該說是可喜可賀。」
翡涅希絲噤聲。她的雙眼淚光閃閃地瞪視庫斯勒。
「還真是冷淡啊,他不是你的同伴嗎?」
伊莉涅雙手環在胸前,半眯著眼睛看著庫斯勒。
庫斯勒忍受著兩個女人的視線,愕然地挑起單邊眉毛。
「威藍多並沒有開口說出他需要我們幫助之類的話,不是嗎?」
「……也是啦,如果他要我幫他製作出大馬士革鋼,老實說我也會很為難……不過,你會因為這樣不幫他?」
「沒錯,不過涵義並不一樣。」
庫斯勒一說完,伊莉涅露出驚訝的表情,翡涅希絲也以她自己的方式擔心威藍多,目不轉晴地盯住樓梯。
真麻煩啊,庫斯勒撓了撓頭對她們說:
「他提到對方是城裡的貴族吧。歐特里斯和那貴族的千金小姐一起聯手不是嗎?這樣的兩個人都謀劃要將威藍多留在這座城裡唷。要是反對這件事,你們明白那代表什麼嗎?那就等於與這座城市的當權者作對喔。」
「啊!」
「而且,阿薩美徽章部隊接下來要向北方前進。如此一來,這個戈爾貝蒂將會是他們與南面城市往來的重要中繼點。與掌控這個重要中繼點的傢伙之間結下樑子,然後就這麼前往北方去的話需要很大的勇氣。更別提我們可是靠大馬士革鋼賄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