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不可視光 第十三頁 各自的夜晚來臨

一回到公寓,蛞蝓馬上開始搜刮其他住戶的房間。如同蛞蝓猜想,昨天白羊來過後,公寓內的居民遭到池魚之殃全都死了。由於事情發生在一大清早,幾乎沒人能逃過襲擊:就算有人湊巧不在公寓里,由事後沒有引發騷動看來,現在是否還活著也很可疑。

請專門的「業者」來回收這些屍體時打開的房門現在也仍開敞著。以賣屍體為業的人不會竊取其他東西,他們深知無意義的慾望只會引來料想不到的摩擦。過去的蛞蝓也被教導過這個道理。

雖然在廢棄大樓的事件後,她就不再實踐這個教誨了。

「要準備搬家嗎?」

跟在背後的豬狩友梨乃歪著頭問。蛞蝓沒有回頭,繼續默默地搜刮。除非價值不菲,物品類一律無視,專心搜刮現金。

「地址被得知了,所以擔心遭人襲擊嗎?原來如此。」

蛞蝓對於讀取內心並說出口的豬狩友梨乃依然不理不睬。跟蜻蜓戰鬥中受到的重傷仍未恢複,稍一動身體,五臟六腑似乎就要發出哀嚎,臉也隨之皺了起來。

「成實來過這間公寓嗎?她有點潔癖,不怎麼願意住在別人家裡,可見她很喜歡麻衣小姐呢。」

連兒童房裡的可愛小錢包也全部掏空。那是個角色塑造的錢包。雖不認識那個角色,但在見到Q版動物臉部造型時,蛞蝓不禁回想起自己以前也用過這種。看著她的背影,豬狩友梨乃面露微笑。

「原來麻衣小姐也喜歡『小芝麻』(註:指森下裕美的漫畫《少年阿貝》的寵物海豹)啊?果然跟我很合得來。」

蛞蝓把錢包放回架子,離開房間。豬狩友梨乃跟在背後。

有搜颳了三個房間,回到在走廊上時,豬狩友梨乃捏捏蛞蝓背後。

「回應我一下嘛,很寂寞啊。」

明明就有回應——蛞蝓在內心如此回答。雖沒發出聲音,但蛞蝓自剛才起對於豬狩友梨乃的問題一直在心中回答「對」或「不知道」。豬狩友梨乃就是對此感到不滿。

「又沒必要說出口,只要能傳達想法不就夠了?」

蛞蝓的話本來就不多,一旦習慣了豬狩友梨乃的超能力,反而覺得很方便。若是要當著面說話,除了對話內容以外還得考慮「表情」,令她覺得很麻煩。

「對了,妳在心中一直叫我『豬狩友梨乃』吧?請稱呼我為鹿川游里好嗎?」

「等妳叫我蛞蝓時我就這麼做。」

豬狩友梨乃閉嘴。蛞蝓對於豬狩友梨乃為什麼要稱呼她「麻衣」一直感到很不可思議。又不是蛞蝓的家人,想不到有什麼直呼名字的理由。

蛞蝓討厭被稱呼本名,豬狩友梨乃討厭被稱呼假名。蛞蝓厭惡本名的理由是,她覺得過去與現在的自己之間有著重大隔閡,她身上早已沒有「米原麻衣」的部分存在。

豬狩友梨乃明明明能讀出這種心境,卻刻意用名字稱呼她。

蛞蝓就是討厭她這點。

帶著些許險惡氣氛,準備前往其他樓層時,蛞蝓的手機響了。與蜻蜓展開那場死斗後,手機竟然還沒壞,蛞蝓不禁感到佩服。

「麻衣小姐,電話。」

「我知道啦……啊。」

是章魚燒女孩打來的。蛞蝓現在才發現自己放棄工作,直接回家了。

「傷腦筋……」蛞蝓喃喃自語,心驚膽跳地接聽電話。

『你現在人在哪兒?』

「家裡。」

『你被開除了,白痴。』

電話掛斷了。似乎不是開玩笑,沒有下一通電話。

蛞蝓摸摸自己的劉海,心想:「理所當然吧。」這個社會沒有輕鬆到連她這種工作態度也

能受到僱用。收起手機,按下原本準備按的電梯「△」鈕。表面上,蛞蝓臉上沒有陰霾。

但是,似乎看穿了什麼,豬狩友梨乃摸摸蛞蝓的頭。或許是太疲勞了,蛞蝓來不及退後閃躲她出其不意的行動。被蛞蝓眯細的眼睛瞪視,豬狩友梨乃臉上依然湛滿笑意。

「我好歹也是個殺人者,妳瞧不起我嗎?」

「如果妳真心想殺我,我會先逃。」

一邊說著,豬狩友梨乃繼續輕撫她的頭。

殺了你——蛞蝓試著這麼想,但對方沒有反應。或許連心聲也分強弱真假,能看出差異。

為了早點搭上抵達的電梯,蛞蝓加快腳步,向前邁進。

豬狩友梨乃凝視甩開她的手的蛞蝓背影,依舊掛著同情的微笑。

「嗯~」想翻個身而從沙發上摔下來,巢鴨醒了。雖是有如衰弱的蟬兒從樹上掉落的軟啪啪墮落方式,側腹撞上地板的巢鴨還是呻吟了一聲。

「嗚~……」

「大小姐,您早。」

不管巢鴨起床是幾點,固定都是用這句話打招呼。白羊低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巢鴨,完全沒有幫忙的打算。巢鴨也慢舌吞地自己爬起,座回沙發。

小小打著呵欠,巢鴨的眼睛注意到庭院射入的光線顏色。彷彿睡覺前壟罩宅邸內的陽光與其他成分起了化學變化似地,染上了黃昏色彩。雖然是很安穩的色調,卻有種冰冷、不寒而慄的感覺。

對白羊而言,夕陽具有這種兩面性,就算是時間的分水嶺。

「今天用自己的腳走了好多路,累死了。」

「是這樣嗎。」

其實她連三十分鐘也沒走到。這名連定向越野或遠足之類的學校活動都沒參加過的少女,即使上了國中也不改本性。白羊嘆了口氣。

即使她這個人僅是天真傲慢的話,恐怕早已自取滅亡了。

巢鴨的本質並非裸露者,而是被好幾層衣服被覆蓋著。

巢鴨今天邀請石龍子少年來家裡,為防萬一被發現,早已先將眼珠子寄放在外。明知自己受到懷疑,她多半認為只要不被發現證據就沒關係吧。看似隨便,卻同時具備了謹慎。裸露過多的便服也只是為了讓周圍誤以為鬆懈的陷阱。雖然無法否認亦包含著大量個人興趣的部份。

「怪了,石龍子同學呢?」

「他似乎還有事,先走了。」

白羊平淡地向伸脖子觀察籠內的巢鴨報告。即使回答誇張地省略了過程,巢鴨也只會回答:「是喔~?」揉揉眼睛,一副「什麼嘛,真無趣」的態度。

「剛才有通電話要找大小姐。」

白羊伺機報告。巢鴨撥弄劉海,抬頭看白羊。

「嗯~誰打來的?」

「鹿川成實。大小姐學校的同學。」

白羊特彆強調「同學」兩字,故意酸很少去上學的巢鴨。

但是巢鴨也只是獃獃地以焦點渙散的雙眼回望白羊。見到她的視線,白羊才總算察覺箇中理由。

「就是Narupi啊。」

「喔~」

巢鴨眼睛總算恢複了對焦。儼然早已忘了鹿川成實的本名。

「Narupi找我有什麼?我猜多半是跟石龍子同學有關。」

「她說待會兒會再打來。」

接聽電話的是白羊。她回頭想成實在電話中的講話方式顯得很膽怯。一方面是因為要打電話給不怎麼親密的對像。而另一方面很有可能也想起了白羊的聲音。害她完全被嚇到,白羊感到有點抱歉。不僅對白龍子少年,白羊對這名叫做成實的少女也十分同情。

因為跟巢鴨及蛞蝓扯上關係,害得成實這名少女再也無法在正常的白日底下生活。遠超乎預想的凄慘過程與悲慘末路……白羊有強烈預感她的下場將是如此。說不定在公寓見面時直接殺了她。對她而言還是比較仁慈。

「你在發什麼呆啊?」

「……沒事。我只是在想,如果大家都能以跟大小姐一樣的方式過活就好了。」

與生俱來便擁有足以達成她扭曲願望的相對應「力量」的這名少女,她的生活方式正可說是幸福的吧。要是所有人的「看法」都與抱著「幸福就是滿足主觀慾望」這般自我中心的思考方式的巢鴨相同,這個世界一定會毀滅,毋庸置疑。

遠處的電話聲響了。白羊想,如果來電者是成實,自己還是別接聽比較好,便對其他傭人做出指示。傭人依照指示接聽電話,講了兩三句話後,小跑步將電話拿到巢鴨身邊。似乎來電的人就是成實。

巢鴨接過電話的子機,在確認對方聲音前,先很有朝氣地報上名號:

「喂喂,我是鴨鴨。」

在一旁聽著巢鴨講電話,白羊望著遠方。

自言自語地說:「早早離開不是很好嗎……」

當能仰賴的對象只剩巢鴨的瞬間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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