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並不刺眼。
「不可思議。」
沐浴在照射入口大廳的朝陽里,翠鳥摸摸乾巴巴的皮膚。在徹夜不眠的眼睛裡,藍天象是上了一層濾鏡。整體顯得昏黃,沒有光輝。翠鳥有點懷疑究竟是天空真的很混沌,還是接收景色的眼睛污濁了呢?
然而在頭疼的干擾下,無法得出明確的回答。
惋惜地回過頭,對於已經關上門的巢鴨房間仍有眷戀。
「被刪掉了,好過分啊。」
宣告一天破關卻失敗的結果,超過二十小時的翠鳥的奮鬥記錄被抹煞了。基本上從不碰電玩的翠鳥,似乎不太能理解存檔的概念,當巢鴨告訴他,不存檔就關掉電源的話將無法接續玩下去時,翠鳥大大地感到失落。巢鴨則一副很樂、很不懷好意的模樣,令人印象深刻。
結果,昨天一整晚究竟在幹什麼?只得到了睡眠不足與疲勞感,什麼成就感也沒有、
「如果一開始沒選那隻蜥蜴的話……選擇龜或種子……」
被蜥蜴騙了。翠鳥在陽光潵落處不斷後悔。
今天巢鴨要去參加文化祭,翠鳥正在等她換衣服。
「平時我都會在工作前好好維持身體狀況,參看來我也該退休了嗎?」
邊用手指按摩眼窪,翠鳥自我嘲笑。雖說他也並不真心看待這次的工作。因為他覺得巢鴨涼這名少女並沒有什麼被守護的必要性。不管在實力面上還是心情面上,都是如此。
換好衣服的集鴨衝出房間,走下樓梯。跟在黑白棋會場時一樣,她背著大大的背包。腳上穿著很可愛的鞋子。但她毎次踩著樓梯,總會發出波喀波喀的聲音。看樣子鞋嫌太大了點,不合尺寸。
翠鳥這時想起在廢棄大樓的時候,她跑步時好像也是發出這種聲音。
說不定是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愛,讓對手鬆懈的手段。翠鳥推測,她平時衣服裸裸露部份過多也可能基於這種理由,但又覺得很可能僅是單純基於興趣。
「走吧, 我猜白羊等等也會來喔。」
「……她要來啊?」
在熬夜一整晚累垮的時候,白羊是最不想碰見的對手。翠良垂下肩膀,更消沉了。
「只不過你真的想去嗎?石龍子不會來吧?」
昨晚聽巢鴨說了蛞蝓的事。不知何種原因她開始在章魚燒店打工了。巢鴨明知道這件事,卻還是要去文化祭,翠鳥不由得苦笑。
換做是白鷺,不管有任何理由也不會主動接近危險;不只不想接近,還會全力排除萬難。
巢鴨大概是覺得有趣,所以放著蛞蝓不管。如果是白鷺在相同立場,恐怕早就叫翠鳥將她解決了。所以她才會拚命地搜找出雉間光吧。
「嗯~但是也有可能會來啊。」
「哇~好讓人有所猜想的話啊~」
翠鳥也開始習慣巢鴨了,也跟著語氣平板地說。
「話說回來,我去文化祭做什麼?只要保護你別被蛞蝓攻擊就好?」
雖然他猜想自己更可能被命令「帶將笑容去蛞蝓那裡買章魚燒」。
「這種事才不重要呢。」
巢鴨輕鬆地否定了,儼然對於蛞蝓的事壓根兒不放在心上。
沒說出「蛞蝓是誰?」已經該偷笑了。
巢鴨向傭人們說了聲「車子」後,看著翠鳥。
帶著假裝善良國中生外貌的微笑,下達此一命令:
「我要你當個幕後黑手,幫忙石龍子同學成為說謊的王者。」
「好,我會直接去學校……對,沒問題。我有人帶路。是」
在窗邊聯絡完畢後,結束通話,蛞蝓回頭向成實做確認。
成實在房間角落抱膝坐著,盯著蛞蝓看,頭髮沒綁辮子。
「你知道離學校最近的公車站牌在哪裡嗎?」
「不知道耶」
蛞蝓皺了皺眉頭,停頓了一會,眼神遊移一番後,又提出別的條件。
「那如果是最近的車站的話,你知道嗎?」
「車站的話知道。但我只會從我認識的路去學校,可能會繞遠路喔。」
「嗯,那就好,太好了。」
看來能不必遲到就抵達學校了 ,感到放心的蛞蝓將電話收起。成實對她吐嘈:
「這種事不是應該在掛電話前先做確認的嗎?」
「是沒錯。」
被吐嘈很理所當然的事,蛞蝓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蛞蝓在潛意識裡,總想表現出做事很精明幹練的樣子,想被人認為很有能力。
也許看穿了這點,成實很含蓄地露出笑容。
「原來Mai Mai姊是那種乍看之下很像滴水不漏,其實卻破綻百出,反而因此很有魅力的類型嗎?」
「不管破綻或魅力都沒有啦。」
她講這句不是在反駁也不是謙虛,而是認真的,沒想到卻更引來大笑。
「好吧,我們走啰,搭公車到車站後就麻煩你帶路了。」
「慢…慢著,可是你說要殺…殺死耶,把倉科?先生?」
成實抱著膝蓋,縮著身子,抬起眼睛窺探蛞蝓的反應。蛞蝓突然轉而露出和藹可親的笑臉,從原本的臭臉轉換過來的速度過快,反讓成實嚇到。
「別這樣嘛,那當然是開玩笑的呀。」
甚至連聲音都注重可愛,演出有如小貓撒嬌般的聲音,使得成實退避三舍。
「咦~騙…騙人的吧。你現在是在騙人吧?」
「你看我,真的像這麼恐怖的女人嗎?」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成實猛點頭,點了好幾次後,又隨即訂正:「啊,看……看不出來。」
蛞蝓自始至終微笑著,突然放棄繼續演戲,恢複原來的臭臉。
「我才因為看起來不凶而傷腦筋呢,臉看起來兇狠比較方便啊。」
聲音也變得冷漠、缺乏情感,捏著自己的軟嫩臉頰喃喃抱怨。
「如果沒機會我就不殺了。好好工作完……再搜尋個一下就結束。」
蛞蝓並不期待巢鴨會來,但她相信凡事皆有萬一 ,想趁休息時間尋找巢鴨。看到的話,這次一定要冷靜殺死她——蛞蝓在心中如此發誓。
「所以麻煩你帶我去吧,畢竟也得去工作啊。」
「我…我知道了。」
成實也沒打算反抗到底,沒什麼迷惘地站廣起來。她昨晚沒睡好,氣色不佳,原本就很蒼白的皮膚,顯得更明暗分明了。
「……抱歉。」
蛞蝓對成實道歉,立刻又像要迴避回望的成實視線似地補充說明:
「我只是覺得這麼說比較好。」
「什麼意思?」
「因為我帶你來,才害你碰上討厭的事。」
煩惱該說「討厭的事」還是「恐怖的事」,最後選了先想到的詞。
成實理解了蛞蝓道歉的意義,感到困惑地搖搖頭。
「可是如果我一個人在家,或許就被那個叫隼的人綁架了啊。」
被帶走的話,或許就能跟姊姊見面了——差點脫口而出,但還是自我剋制了。
「雖然我無法對你……感謝,但我想……你並不算有錯,加油。」
成實擺出手勢為她打氣,蛞蝓不知該怎麼反應,困惑地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這種事用不著加油啦。」
硬擠出來的,只有這句話。
來到走廊,按下電梯按鈕後,蛞蝓思考的是刺客的事。
蛞蝓以為昨天碰上的殺手蜻蜓會在夜半再度來襲而提高警覺等候,卻沒有現身。只不過就算來了,堂堂正正與他對決也絕對贏不了,說真的,蛞蝓寧可他不來。
「但是,終究還是會找上門來吧。」
蛞蝓以自己會這麼做當成前提,預測同行的行動。
進人電梯後,兩人分開,各靠在左右的牆壁上。門關上,降到一樓大廳的期間,成實邊玩弄裙子的皺摺,向蛞蝓問道:
「請問,你真的不知道……姊姊現在在哪兒嗎?」
「你想見你姊姊?不是說很討厭?」
不直接回答,故意反問成實難以回答的問題。如同蛞蝓的期待,成實為之語塞,痛苦地低頭。還以為她會就此沉默下去,沒想到她又緩緩動起了嘴唇:
「呃,^我也知道就算見面……也很彆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頂多只會用『嗯嗯……那就再見吧……』之類的含糊方式道別。但是……」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