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復仇人格 上 第三頁 鴨與蜥蜴的眼

從蛞蝓住的鎮上搭乘快速電車,搖搖晃晃了近二十分鐘,下車之後朝車站後方走,就來到一個潛隱於燦爛街S後的寧靜住宅區,豬狩友梨乃的住家就位在這裡。資料上說她獨居,但她住的並非公寓,而是獨棟房子。

蛞蝓照著傳真資料親自來到現場勘查。她對這塊土地不熟悉,加上在來的路上太陽也完全西沉,差點迷了路。為了熟悉地形,蛞蝓反覆仔細走了好幾次,以確認道路狀況。萬一在逃亡時迷了路,可就笑不出來了。

她知道手機有查詢地圖的功能,也試過,但曾因搞不清楚操作方法而造成失敗,因此被青蛙與蛇當做廢物。爾後蛞蝓決定手機除通話功能外,再也不使用其他功能了。

由於是住宅區,沒什麼商店,路上也欠缺特徵,加上道路有如棋盤的格子一般井然有序,

一旦迷路的話,恐怕還搞不清現在自己在哪條路的轉角呢。避免在不熟的土地上進行殺人,是殺手這個職業的鐵則。

雖說這次的工作並非殺人。這個事實令蛞蝓覺得輕飄飄的,有種不踏實的感受。為了甩開不安,她不禁自言自語起來:

「這算是我第一次綁架人吧……」

有如降霜般帶著濕氣的冷風娑摩臉頰。對於僅因在工作中不需殺人這點就感到不自在的自己,蛞蝓覺得很好笑。不殺人的自己顯得很淺薄,不管到社會哪個角落也沒人關心,甚至難以在他人眼裡留下印象。蛞蝓對此有所自覺。

因此,這次的工作終究也還是會殺人吧。

殺人只像是為了充實自己,若不這麼做,蛞蝓覺得淺薄的自己無法撐到殺死巢鴨。

一邊警戒警方是否埋伏,蛞蝓步步接近目的地。

「照片中的房子……找到了。」

已是夜晚了,不定睛凝神的話,連屋頂的顏色也無法分辨。找到黃土色橫長屋頂的房子,由建築正面仔細觀察。磚砌的圍牆與蛞蝓脖子同高,能輕易翻越,小小院子里有間狗屋,也有個盛放飼料的小盤子。

房子是ーー樓建築,有三個房間的窗戶透出光芒。照明的光亮隔著窗帘,由ニ樓ー間與一樓左右兩側的房間中透出。正面只有一ー樓前方的房間是暗的。原本考慮到由那裡攀爬入侵,但蛞蝓很快就放棄此一輕率的策略。

必須考慮到已經有六個殺手失敗的事實。除了最初的一名以外,所有人都知道這點,卻仍失敗了,不僅如此,對手即使遭如此多人襲擊,仍自信滿滿地不改變居所,必須考察的事情多得不得了。

對講機方面沒有門牌。現代人都不掛門牌的嗎?蛞蝓邊想起鄉下老家,邊窺視郵筒。沒見到累積的廣告傳單或報紙。

隔壁房子構造也類似。外觀、圍牆的建材相同,這附近都是類似的房子。簡直像以前的RPG嘛——蛞蝓首先聯想到的就是這個。

發現一樓的窗帘時常有人掀動,為了避免被看見,蛞蝓決定早早離開家門口。慎重地,膽小地。蛞蝓的經驗上,兩者兼備才是優秀的殺手。所謂優秀的殺手,就是能存活下來的殺手。愈強的殺手愈早死。

昨天才剛委託工作的有錢人,在隔天立刻委託另一個殺手來殺死自己——殺手業界就是這般世界。因為不知道自己何時會被盯上,行動也自然保守起來。在蛞蝓眼裡看來,比起殺手,這些眼中只有自己、賣弄權勢的有錢人們更可怕。

不把殺人當做人生的減法,反而是加法的傢伙大有人在。

所以蛞蝓向來抱持著一個論點:「幸福沒有方位」。

人類不全朝著同一個方向過活,所以每個人所擁有的幸福均不同。

但諷剌的是,「不幸」卻確確實實地具有相同的方位。

蛞蝓順便調查了隔壁房子。鄰居家有門牌,家庭成員的名字縱向排列,似乎是各自親手寫的,愈往下字顯得愈拙劣。

是小孩子寫的,名字也是以平假名寫成。

看見這門牌的瞬間,蛞蝓的眼隋一時僵在原處。

並想起自己最初殺害的對象,那是包含了明年上小學的六歲小女孩的四人家庭。

她就只是單純想起了這件事。

「咦?石龍子同學被帶走了?」

聽見白羊的報告,巢鴨訝異地睜大了眼。這名少女的表情只有在與石龍子這名少年扯上關係時,才會變得豐富。通常那並不會令人感到溫馨,反而是有如天災一般,直接與少年的災難有關。

這一次也是,巢鴨拿在手上的大型項圈使得可愛表情也失去意義。

「不是被觸摸了嗎?(註:日語中兩者發音相近)」

「小姐也知道這麼古典的冷笑話嗎?剛剛接獲報告,他的確是被人綁走了,發信器所顯示的移動也與報告相符。」

「去帶他回來。」

巢鴨刻不容緩下達命令,將項圈拋到沙發上,手指捏著下巴尖端。

完全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嗎——?白羊對巢鴨的傲慢感到可笑,眯上眼睛。

「綁架石龍子算他有眼光,但究竟是誰幹的呢?」

「這我就……」

白羊聳聳肩。對石龍子少年而言,被哪一方抓走才是幸運呢?

「與石龍子同學有所關聯只有學校、父母,以及黑白棋的網路社群。應該是其中之一。不可能是學校,所以說是他父母或教團嗎?不,應該不是……」

巢鴨的推理在自言自語中逐漸成形。白羊一邊調整耳機位置,裝出忍著不打呵欠的模樣,想表現自己不想額外加班的意志,但巢鴨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她身上。完全不把白羊態度放在心上,將想到的事說出口:

「石龍子同學在傍晚玩過黑白棋,我猜跟那有關係,去查ー下。」

「是。」

「啊,順便把綁架的人殺死喔,絕對。」

「絕對」嗎?白羊搔搔瀏海,背向巢鴨,順便嘆了一口氣。又要找人又要殺人,這些都是護衛的業務範圍外嘛,如果申請加班費不知道會不會允許呢?

對於少女的過度差遣累積了不少不滿情緒,白羊離開巢鴨家。有個男人奉巢鴨命令,一年到頭都在跟蹤石龍子,因此早就確定綁架犯外貌與所乘坐的車子種類。雖然男人報告說他在跟蹤途中被甩開了,反正發信器還在,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白羊振作精神,將鑰匙插入一年到頭停在院子里的腳踏車上。白羊沒有汽車駕照。由於工作性質,不宜留下明確身分證據,所以她不想考照。同行之中想開車的傢伙要嘛用錢買駕照,要嘛乾脆無照駕駛。白羊兩者都不選,選擇騎腳踏車代步。

七歲時碰上塞事故的籠也使得白羊對開車敬謝不敏。

將卡式收音機放在淑女車的學裡,踢開後輪的停車架,簡單綁住浴衣裙擺,免得被車輪夾住,穿木屐的腳踏上踏板。身穿和服的她騎在腳踏車上,即使被揶揄搞錯時代也難以反駁。

吸進夜晚冷冽的空氣,發現冬天已來到很近之處。

白羊踢了一下地面,使腳踏車加速。一開始緩慢旋轉的車輪在驚人腳力踏上的瞬間,開始爆發地轉動起來。車體差點浮起,以蠻力壓下。

白羊衝上夜間完全降臨的馬路,依照同僚的報告,朝向石龍子被帶走的方向騎去。只要中途跟同僚的汽車會合,要不了多久時間就能找到石龍子。

在騎著腳踏車的期間,白羊煩惱著。

煩惱自己該用哪個「聲音」殺死綁架犯才好。

被女人挾持背後、推汽車后座之後,又過了三十分鐘。女人的車子是Prius,搭乘感很舒適。雖然被人綁架的心情只愈來愈陰沉。

「我說,你的超能力是什麼啊?」

「誰會說啊。」

不屑地駁回女人的問題。這女人自稱隼隼。

念做「Hayabusa Shun」。名字聽起來與猛禽類的銳利眼神很相配,但不論我怎麼細看,女人還是長得一副縱長的猴子臉,五官特色集中在她那明顯太長的人中上。

「你的眼睛該不會是用了變色片吧?」

「戴上變色片就能在黑白棋中得勝嗎?」

「不然就是魯路修啰?」

「如果是,我就不會悠閑地坐在車子里了。」

我開玩笑地說,想趁還沒露出馬腳前結束對話。眼睛被眼罩覆蓋,視野一片黑暗。與其說是為了不要讓我見到移動中的景色,更像是在警戒我的能力。這是個好傾向。

不知道虛張的聲勢何時會掉漆,但至少現在仍有效果。

我的雙手沒被綁住,但女人威脅一取下眼罩就射殺我。雖然我認為她不至於做得這麼絕,但還是老實坐好為妙。

這名叫做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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