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藍羽淺蔥懶散地躺在昂貴的人體工學椅上,不高興地托著腮幫子。
基石之門,第零層——
在地處弦神島中心的摩天大樓里,位於更中央的特殊區塊。
人工島管理公社的伺服器機房——這地方被如此稱呼。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完全氣密的這塊空間,擺著五具管理弦神島的超級電腦的核心機組,和宛如神經遍布各處的島內網路相連接。堅固的外殼據說連核彈攻擊或兩萬公尺深的水壓都承受得住。
但是對淺蔥這個單純來打工的高中女生而言,那種非現實的規格或大學問都不重要。
「基樹那傢伙……找我過來是想做什麼啦!唉喲……閑死了!」
淺蔥沒規矩地把腳翹到桌上,頗不耐煩地嘀咕。
有十萬火急的高薪案子,還可以盡情使用新型超級電腦——被青梅竹馬用這些花言巧語吸引,淺蔥才放棄假日專程來打工。然而,實際收到的指示卻只是在桌子前發獃待命。無聊過頭的她申請了一打的軟體專利,還狠狠修理了電腦西洋棋的世界冠軍,甚至駭入古城家附近的監視器當消遣,但是靠這些打發時間也實在到了極限。
「欸,摩怪,你在聽嗎!我肚子餓耶……餓扁了啦!」
淺蔥像小孩一樣擺手踢腳地對著監視器呼喚。於是——
她的手機忽然就在這時響了。是收到簡訊的音效。
結果寄簡訊的人是矢瀨,字面簡潔明快。
他表示:「今天的事已經結束,你可以回去了。辛苦啰——」
「啥?什麼跟什麼嘛!」
淺蔥瞪著手機畫面大叫。在她背後有空氣外泄的聲音。將淺蔥關在室內的氣密牆解除封鎖了。
「那傢伙……!之後我絕對要找他算賬……!」
淺蔥嘀咕著氣得拳頭髮抖。
她的一天就這樣安然無恙地結束了——
†
在巨大遊船「深洋之墓二號」的船艙,迪米特列·瓦特拉舉起玻璃酒杯就口。散發鐵鏽味的深紅色液體搖蕩於他手裡。
擺在桌上的平板電腦正顯示出報社的網站。
首頁秀著「內戰結束」的字樣。用不著第三真祖「混沌皇女」出馬,「混沌境域」的叛軍就被鎮壓了。
戰鬥迅速落幕,民眾幾乎沒有犧牲。該事件反而提升了第三真祖擔任為政者的風評。
美利堅聯盟國軍方參與謀劃的證據也被揭發了。據說名單中也包括了負傷淪為俘虜的特種部隊女將官。
結果——美利堅聯盟國遭到國際斥責,還得為了「混沌境域」的賠償問題頭痛。
「這樣好嗎?關於這次的事件——大人為『混沌皇女』撐腰,似乎讓諸位長老們大為掃興呢。」
長相秀氣的吸血鬼少年問了凝望窗外的瓦特拉。他看著平板電腦上的報導,翡翠色眼睛裡流露出一絲憂鬱。
迪米特列·瓦特拉是「戰王領域」出身的貴族,血脈承自第一真祖「遺忘戰王」的純種吸血鬼。這樣的他卻幫了其他血族的真祖——對同族吸血鬼來說當然並非樂事。然而——
「無所謂。我們那位真祖(老爺爺)反而會覺得有意思吧。畢竟看到了挺有趣的玩意。」
瓦特拉讓光透過手工的昂貴玻璃杯,微笑著搖了搖頭。
他那看似愉快的眼神讓人有種故意為難少年——吉拉來尋開心的感覺。換句話說,他還是老樣子。
「大人是指『C』嗎?」
吉拉語帶嘆息地咕噥。瓦特拉悄悄揚起嘴唇笑了。
「古城要是沒有阻止薩薩拉瑪丘,人工島管理公社肯定會啟動『迴路(Circuit)』。所以他們才會將『該隱的巫女』裝進『彈膛(Chamber)』。多虧如此,只差一點就能見識到弦神島的另一副面貌了——『魔族特區』的真實面貌。」
剎那間,瓦特拉的碧眼冒出了深紅色光芒。
映於他眼中的,是弦神島中心的建築物——基石之門。
剛好是夕陽要沒入海平線的時刻,返照的耀眼陽光將大樓染成金黃。
「再說對『混沌皇女』親切,也讓我們收到了精美的禮物。」
飲盡深紅色液體的瓦特拉,帶著宛如小朋友拿到新玩具的表情回過頭。然後他朝站在牆角的少女們喚道:
「對吧?第六號(Hektos)、第十號(Dekatos)——」
容貌美如妖精的兩名少女回應呼喚,默默地點了頭。
兩人披散的淺金髮好似彩虹,會依觀看角度不同改變色澤。
†
傍晚——
古城和雪菜待在醫院通道,心神不寧地抬頭望著時鐘。人工島管理公社的附屬醫院,「魔族特區」中專門診察魔族及攻魔師的專設醫療大樓。
在旁邊的長椅上還有半路會合的夏音及亞絲塔露蒂的身影。當所有人都露出不安的臉色時,只有妮娜在鬧脾氣。因為醫院裡禁止帶寵物進入,她一直被迫裝成不會動的人偶。
不久通往診察室的門打開,南宮那月出現了。
豪華禮服搭配蕾絲扇,依舊和現場不搭調的打扮。
「那月美眉……瑟蕾絲妲呢?」
古城趕到那月身邊問道。瑟蕾絲妲在得救以後立刻失去了意識,經過那月安排才被送到這間醫院接受檢查。雖然大夥設法將瑟蕾絲妲救了回來,但她曾經與邪神融合,而且體力十分衰弱,後遺症和反作用也令人擔心。
然而,那月朝不安的古城等人看了一圈,抱怨他們太過誇張並嘆道:
「雖然只做了簡易的檢查,不過並沒有發現邪神殘留的神氣。」
她說起話來從容得一如往常。
「那表示——」
「表示那個女孩已經不是『玄冥神王(薩薩拉瑪丘)』的『新娘』了。」
「這樣啊……」
太好了——古城疲軟地靠到牆邊。這樣瑟蕾絲妲就不可能再被別人當成祭品覬覦了。她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
夏音等人聽到這些話,也放心似的捂著胸口。
「瑟蕾絲妲小姐的身體要不要緊?」
雪菜一邊扶穩差點跌坐在地的古城一邊發問。
過去儀式所用的咒術和這次承受的神氣,應該都對瑟蕾絲妲的肉體造成了相當大的負擔,還要考慮到精神方面受到的打擊。
「多少有留下後遺症,所以她必須留在弦神島療養,但應該不會太嚴重。因為那個女孩是正統的『新娘』,和安潔莉卡·哈米達不一樣,她對神氣應該具有適應性。」
那月用稍嫌不負責任的口氣說道。畢竟目前只做過簡易的檢查,她也解釋不了更多。
「啊,關於瑟蕾絲妲·夏緹的醫療費及往後生活,『混沌境域』似乎會資助。我想正式的公文依據遲早會送來。」
「你說的『混沌境域』是嘉妲那裡嗎?那傢伙為什麼要……」
古城帶著吃驚的表情眨了眨眼。這次的事件並未直接和「混沌境域」扯上關係。儘管瑟蕾絲妲在國籍上應該也屬於「混沌境域」的臣民,但國家想必不會因為這樣就特地援助一個在異國涉入風波的小女生。
「沒什麼好訝異吧?」
那月反而一臉覺得奇怪的表情望著感到疑惑的古城。
「多虧有瑟蕾絲妲·夏緹這樁事情,『混沌境域』可以向美利堅聯盟國要求一筆莫大的賠償。我倒認為有那樣的待遇是理所當然。」
「啊……也對。」
古城聽完也釋疑了。他們妨害了安潔莉卡·哈米達的任務,以結果而言,最大的得利者就是「混沌境域」。
「然後我和姬柊就什麼也沒有……總覺得無法接受耶……」
古城在嘀咕間冒出真心話。他們不只被一時興起的瓦特拉拖下水,在這起事件中更有好幾次差點沒命。古城覺得他們是不是也有要求賠罪或慰問金的正當權利。當然他也由衷認為,幫助認識的人(瑟蕾絲妲)並不需要理由,不過這個與那個是兩回事。
那月聽到古城的嘀咕,納悶地歪著頭。
「哎呀?你這次應該也得了該有的便宜吧……?」
「……我得了便宜?」
什麼意思——古城心想。他心裡自然是完全沒有底。
但雪菜好像就不同了。她似乎突然想起有事情要問,就抬頭對著古城說:
「對了,學長,你好像用了新的眷獸,那到底是——」
「……咦?」
古城全身像生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