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愚者和暴君 幕間ⅳ

鎖鏈迸開了。

只具模糊輪廓的金髮少女瞪向南宮那月,猙獰地笑著。

長在她背後的,是魔力交織成的漆黑翅膀。

翅膀數目為五對十片。一片片翅膀化為巨鐮,斬斷了困住她的鎖鏈。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火焰般的金髮搖曳生姿,輪廓模糊的少女笑了。

燃燒般的青白眼瞳直瞪著那月。背後的翅膀如鞭子一抽,打算將手拿魔導書的嬌小魔女大卸八塊。空間蕩漾如漣漪,那月縱身躍起。那是操控空間的魔法所造成的瞬間移動。漆黑翅膀殺向那月前一刻所站的地方,只貫穿了她的殘像。

「原來是這樣啊,『原初的奧蘿菈』——」

那月再次令空間生波,然後現身於金髮少女的左側。

她操縱的金色鎖鏈從虛空中出現,像長槍一樣飛射向少女。少女讓漆黑的翅膀轉向,打落那道鎖鏈。驚人的過招方式超脫常軌,兩人在攻防間露出的表情卻顯冷靜,彼此嘴邊都浮現冷冷的笑意。

「不,不對……你是『邏輯炸彈(Logib)』吧。埋藏在『原初的奧蘿菈』內部,用來維護機密的保險裝置——有意探究第四真祖秘密的人一律得死,你就是為此設計出的詭雷程式。」

那月望著輪廓模糊的少女說道。

少女的真正身分,並不是「原初的奧蘿菈」借魔導書再現出來的亡靈。她是安裝在第四真祖「受詛魂魄」中的魔法病毒。扮成「原初的奧蘿菈」的她大概是在秘密遭到刺探時,用來消滅敵人的自爆裝置。

「『邏輯炸彈』,多虧你我才明白——第四真祖身上有我們不知道的秘密。即使得防範到這種地步,『天部』那些人也想掩蓋這個秘密。」

「哈哈哈哈哈哈哈……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破壞……消除消除消除消除消除……執行執行執行執行!」

少女聽到那月嘀咕,攻勢又變得更加猛烈。

挾帶濃密魔力的翅膀斬擊劈開厚實的石牆,更砍碎天花板。撒落的魔力餘波令構成監獄結界的異空間隨之搖蕩。她再繼續攻擊,空間本身遭到破壞也只是遲早的事。

然而奇怪的是,「邏輯炸彈」背後的魔法陣內部絲毫無損。在陣中,古城和淺蔥渾然未覺地沉睡著。

並不是魔法陣保護了他們。少女攻擊時慎重地避開那塊地帶。

因為她用於攻擊的魔力,就是從那道魔法陣供給的。「邏輯炸彈」的魔力來源無非就是第四真祖——曉古城。

「寄生在曉身上讓他供給魔力嗎……真是個容易被怪女人糾纏的男人。」

那月一臉傻眼地嘀咕。

「邏輯炸彈」借世界最強吸血鬼的無窮魔力發揮出的強勁攻勢,即使說得保守也還是極具壓倒性,每一片漆黑翅膀都蘊藏幾乎和真祖眷獸同等的威力。

不過,那月應付那些攻擊卻遊刃有餘。

並非那月的魔力勝過第四真祖,而是「邏輯炸彈」的力量被削弱了。彷彿朝深海發射的子彈,其魔力大幅衰減,「邏輯炸彈」目前的攻擊力和她原本的形貌相距甚遠。

「我應該說過了……這裡是我的夢中。所以,多少可以轉圜。」

那月背後的空間被撕裂,巨大臂膀出現——身披黃金甲胄、以機械構成的惡魔臂膀。它抓住「邏輯炸彈」的翅膀,像是拔去路邊雜草般隨手扯斷。

「消除消除消除!執行!執行……!」

失去多片翅膀的「邏輯炸彈」後退了。她躲進魔法陣,並且繞到睡得毫無防備的淺蔥身後,將淺蔥當成肉盾。

「原來如此。想將藍羽當成人質嗎?在敗退的狀態下,還能做出這樣的戰術性判斷,不愧是『天部』的遺產。」

那月佩服似的挑眉。「空隙魔女」望著耀武揚威的「邏輯炸彈」,有些失望地搖頭說:

「不過,你太大意了,『邏輯炸彈』——獅子王機關的小丫頭和以往的曉古城並無關聯,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專程帶她來?」

「唔……!」

「邏輯炸彈」彷彿無法解讀那月話里的含意,動作慢了一瞬。

而她背後,有道身影——手持銀槍的嬌小身影悠悠站起。

「狻猊之神子暨高神劍巫於此祀求——」

姬柊雪菜起舞般耍起槍花,同時口中吟詠禱詞。

龐大靈力流入銀槍,使銀槍籠罩一層幽亮的光芒——能令魔力失效,並斬除萬般結界的神格振動波光輝。

「破魔的曙光、雪霞的神狼,速以鋼之神威助我伐滅惡神百鬼!」

「…………!」

漆黑翅膀有意迎戰,卻像軟化的果凍般任憑銀槍斬斷。槍尖順勢探出,不發聲響地貫穿了輪廓模糊的少女,將純白光輝灌入其中。

有著金髮少女形貌的亡靈不消一瞬就雲消霧散了。

只剩下監獄結界里滿目瘡痍的建築物,還有失去光輝的魔法陣。

「學長,你真是個讓人操心操不完的吸血鬼(人)呢……」

雪菜望著古城依舊沉睡的臉,看似疲倦地嘆了氣。

古城失去記憶這一點,她倒不介意;魔力會失控,她也可以諒解。畢竟雪菜從最初就知道體驗過去是帶有危險性的術式,所以她才會跟著在旁待命。

可是,連記憶中的女孩子都能附在古城身上,還予取予求地利用他的魔力,到了這種地步,雪菜也只能傻眼了。對女生好總該有個限度吧。

不盯著這個少年果然很危險,以後要監視得更嚴格才行——雪菜重新下了決心。

「鬧得真誇張。這本魔導書也撐到極限了嗎?」

那月望著監獄結界里遭破壞的建築物,不悅地出聲置評。她拿在手裡的魔導書已經像負荷不了魔力似的微微冒煙,封皮鬆脫,褪色的紙張紛紛散落。為了讓「邏輯炸彈」維持實體化而逆流的真祖魔力,魔導書實在承受不住。一本能操縱固有堆積時間的珍貴魔導書將因此徹底佚失。

「不過也罷。至少我們已經將必要的情報弄到手了。」

「是啊。」

雪菜對那月說的話點點頭。由三位真祖和「天部」製造出的第四真祖果然藏有秘密——連古城本身都還不了解的秘密。

解開秘密的關鍵,在於「聖殲」。

「——差不多是從夢中醒來的時候了。給我起來,學生們,現實等候你們已久。」

那月低頭看著相親相愛睡在一塊的古城和淺蔥,高傲地朝他們撂話。

失去魔導書,古城他們作的夢也結束了。

中斷得並不完整的過去記憶,恐怕會變成扭曲的片段,大多會再次沉入無法回想起來的潛意識領域。

知道這一點的雪菜發現自己有種安心感,不免有些吃驚。

雪菜不認識的古城曾和別人一同度過以往的時光,如今她實際體會到這種理所當然的事,胸口便微微作痛。恐怕只是心理作用吧——雪菜裝做沒發現那股疼痛,靜靜閉上眼。

監獄結界的門開了。

喪失的過去宣告完結,覺醒的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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