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愚者和暴君 幕間ⅰ

「——監獄結界……是那月美眉夢中的世界?」

在石牆環抱的城邸里,藍羽淺蔥的聲音於房間回蕩開來。依然被綁在鋼管椅上的她環顧四周,想確認建築物確實存在。

「所以表示這裡是用魔法構築的虛擬空間嘍?聽你一提,感覺內部倒是有反映出那月美眉的品味……」

或許淺蔥有些理解了,感嘆似的咕噥得很可愛。

對於她淡定的反應,古城卻莫名有種類似落單的不安感。

「你接受得還真輕鬆。我心裡到現在還覺得不太踏實就是了。」

「會嗎?邪惡精靈或惡魔被關在異世界的故事並不算罕見吧。再說一千零一夜(天方夜譚)的神燈精靈也算類似的例子啊。而且駭入虛擬世界這種事,其實算電腦技術人員(我們這種人)擅長的領域嘛。」

是這樣喔——古城聽了淺蔥還算說得通的解釋,也跟著釋疑了。

即使根本的原理不同,南宮那月使用的高度魔法和最新IT技術間似乎仍有共通點。

「先不提那個了。為什麼連我也和古城一起被綁起來?」

淺蔥語帶不滿地向站在旁邊的雪菜發問。

雪菜為難似的微微挑眉說:

「我在藍羽學姊周圍布了防護結界,要是亂動會有危險。對不起。」

「所以就算古城的魔力失控,這也可以保護我嘍……有那麼嚴重嗎?」

「是的。相當嚴重。」

淺蔥凝望著一臉嚴肅的雪菜,然後默默聳肩。儘管並不是沒有不服之處,她似乎姑且願意信任雪菜。

接著在下一個瞬間,虛空如漣漪般蕩漾,新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了。

「呵呵。學生成材,能讓我省掉說明的工夫真是太好了,藍羽——」

留著一頭烏黑長發的嬌小女性,用右手打開蕾絲扇這麼說道。

臉孔輪廓和體型都顯得年幼,遠看會讓人誤認成瓷偶。然而在女童般的外表背後,穿著紅黑色豪華禮服的她卻散發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威嚴感。這位就是隸屬警察局的國家攻魔官兼彩海學園高中部英文老師——自稱二十六歲的南宮那月。

淺蔥被突然出現的班導師嚇到,不自覺地拉高音調說:

「那月美眉……!」

「我可不是『美眉』。」

被狠狠敲了額頭的淺蔥頓時仰身叫痛。

接著,那月像劃弧一樣緩緩走到古城面前。也許是待在監獄結界內部的關係,那月給人的印象和平時古城等人所見的她不太一樣。

雖然外貌沒有改變,要比較的話,現在的那月看起來表情較為豐富且年幼。恐怕這裡的她才比較接近原本的姿態吧。

「呃……那月美眉,你該不會是要幫我取回記憶吧?」

古城仰望這樣的她問道。結果——

「我說過了,別用美眉稱呼我。」

那月一說完,古城就忽然被她拿扇柄敲了一記。由於身體讓鎖鏈捆著動不了,躲不開那股衝擊,感覺特別痛。即使如此,古城還是繼續問:

「雖然我只有不好的預感,不過你們到底打算怎麼做?」

於是,那月一聲不吭地走向陳列於牆邊的拷問器具。她朝那些器具端詳片刻以後,緩緩向一柄類似烹調用松肉錘的鐵鎚伸出手說:

「患者殺也殺不死是件好事。這樣就不用拿捏力道了。」

「用物理攻擊喔?太原始了吧!」

掙扎的古城將捆住全身的鎖鏈弄得吱嘎作響,並且放聲大叫。他認為對喪失記憶的患者施予強烈衝擊,是絕對不可以模仿的錯誤治療法。

「別當真。這是大人開的俏皮小玩笑。」

那月一臉無趣地放開松肉錘。

然後同情古城似的眯著眼,露出嫣然微笑。

「基本上,如果敲頭就能讓你想起來,說不定還比較幸福就是了。」

「那是什麼意思!很恐怖耶!」

由你來說就一點都不好玩了——古城誇張地皺起臉。

此時他才發現,那月左手捧著一本老舊的書。

「——那本書!」

「哦,原來你還記得?」

那月貌似佩服地揚起嘴唇。

「之前優麻的母親帶著的書……在她把你變年輕那時候。」

「沒錯。這是《No.014》……操縱固有堆積時間(Personal History)的魔導書。」

所謂固有堆積時間,是指存在的個人出生至今歷經的時間總和,換言之就是從魔法觀點蓄積的個人歷史。

經驗、記憶、成長、變化——魔導書《No.014》是可以從他人身上奪取那些固有堆積時間,使能力傑出的成人變回無力的孩童,並將對方的知識和經驗納為己用的惡毒魔導書。即使在搜集全球魔導書的犯罪組織「圖書館(LCO)」當中,也只有身為領導者的「總記(General)」才被允許持有這本危險的書。

「像仙都木阿夜所做的一樣,原本這是用於將他人經歷過的時間完全奪走的魔導書,但面對吸血鬼真祖,實在無法期待有那種程度的效果。頂多只能重現你過去經歷的時間,或者共有那段經驗。」

那月毫不猶豫地斷言,古城則在聽懂意思之前先冒出一股不安。

「共有……我經歷過的時間……?」

「通常這類魔導書對魔法抗性高的吸血鬼都很難生效,為此才會帶你們到監獄結界。因為這裡是我夢中的世界,還有轉圜餘地。最糟的情況下,我會讓那個轉學生也一起幫忙,先用七式突擊降魔機槍捅在你身上,對魔導書的抵抗力也會變弱才對。」

「就是啊。」

手握銀槍的雪菜毫不遲疑地同意。她那把名為「雪霞狼」的槍能令魔力失效,是用於弒殺真祖的武器。

你們等一下——古城忍不住大叫。

「那樣在計較抵抗力以前,我就死定了啦!姬柊你也不要同意得那麼乾脆!」

之前古城被那把槍捅的時候,不單是痛得要死,還留下了靠吸血鬼的痊癒力也無法癒合的傷口。他想到那一點就渾身顫抖。然而——

「你說共有那段時間,是什麼意思?」

淺蔥卻徹底忽視發自內心感到害怕的古城,淡然提出疑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在這裡的所有人都能跟著曉古城重新體驗那段時間,感覺比較接近窺視他的記憶。差別在於,無關本人能不能回想起來,我們都能直接體驗到當時實際發生過的事。」

「這樣喔……畢竟記憶就算消失,體驗過的事實還是會留存下來。好比將讀不到的電腦資料移轉到其他硬碟,再進行復原吧。」

淺蔥一下子就接受了那月的說明。

古城則不耐煩地歪著嘴,抬頭問那月:

「你們自顧自的講得很高興,可是我的隱私權要怎麼辦?」

「……原來你有那種東西?」

那月一臉不解地反問。喂——古城放聲吼了出來:

「有吧!每個人都會有一兩件不想被知道的往事啦!」

「你是指讀國中時藏在房間里的那本書嗎?巨乳特輯的色情雜誌——」

「你怎麼會知道那種事!」

忽然被淺蔥爆料丟臉的往事,使古城以愕然的眼神看了她。

「凪沙在打掃房間時發現那本書,就大受打擊地跑來找我還有基樹商量啦。唉,結果弄清楚以後,才發現那是基樹借給你的。」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淺蔥的解釋讓古城痛到心坎里,依然被綁著的他直接彎下腰縮成一團。因為連妹妹也得知秘密的這項事實,深沉黑暗的絕望席捲而來。

「巨乳特輯啊?」

「巨乳……特輯嗎……?」

那月和雪菜望著這樣的古城,語氣比平時更加冷漠。

「差勁。」

「學長真差勁。」

「你們煩死了,國中男生有很多需求啦!」

認栽的古城吼得有些自暴自棄。淺蔥似乎真的傻了眼,嘆著氣又問:

「有很多需求,所以你還藏了其他類別嗎?」

「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

「唉……反正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學長是個很下流的人了。」

「你那完全不算在替我說話啦!」

雪菜一句看開的嘀咕讓古城露出受傷的表情。

呵呵——那月將扇面一轉,尋開心似的對古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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