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鍊金術師歸來 第四章 海上的祭品 The Sacrificial Victi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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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制服的凪沙眼前,少女閉著眼睛,近得幾乎能觸及彼此的呼吸。

那是個將及肩黑髮筆直剪齊,相貌正經的女生。長長的睫毛隔著鏡片閃動,微微噘起的嘴唇呈淡紅色,散發著艷麗光澤。

她的嘴唇正朝著同樣閉起眼睛的凪沙貼近。

於是,在兩人的嘴唇——眼看就要相疊的瞬間。

「不……不行……撐不住了!」

叫出聲音的凪沙抬了頭。

「喀」的一聲脆響,兩個人叼在嘴裡的棒狀零食折斷了。

朋友們看著這一幕,發出「喔喔」的失望之聲。

國中部的外宿研修第一天。往東京灣移動的渡輪里,凪沙等人玩啵奇遊戲玩得正熱烈。這是讓面對面坐著的兩個人叼著一根啵奇的兩端,比賽彼此可以靠得多近,算是內容有些挑戰尺度的遊戲。

「呼……好險。初吻差點就被班長奪走了。」

「彼此彼此。」

黑髮戴眼鏡的少女低頭望著疲軟倒在地上的凪沙冷冷說道。

她名叫甲島櫻。從小學五年級搬來弦神市住以後,連續五年都當班級幹部,堪稱班長中的班長。受老師青睞的正經外表以及玩起來意外High的個性,極受班上同學的支持。

「話說回來,雪菜好厲害喔。她是不是到現在都沒輸過啊?」

一邊把撲克牌收回來洗牌一邊這麼問的,則是同班的辛蒂。

雖然叫辛蒂,不過她是秋田出身的日本人。單純是因為姓進藤,又在自我介紹時緊張得舌頭打結髮錯音,在那之後大家就一直叫她辛蒂(註:日文中「進藤」和「辛蒂」發音相近)。她和班長,再加上雪菜,就是這次外宿研修與凪沙分在同組的成員。

「你沒有用機率操作類的護符或魔具吧?」

「我……我只是運氣好而已……」

辛蒂投來懷疑的視線,讓雪菜哆嗦著搖頭。

和班上同學玩抽鬼牌,當然不會煞費周章地用上那種咒具。不過,無意識用了幾次劍巫的靈視能力這一點,雪菜還是得保密。畢竟要是抽鬼牌輸掉,就有嚴苛的處罰等著。旅行中的國中女生比勝負,絕不容放水。

「畢竟雪菜都是一副撲克臉嘛。」

三連敗的凪沙一邊不甘心地嘀咕一邊望著發下來的牌。這麼說的她是心裡想什麼就會直接表現在臉上的類型,由於實在太好懂,反而會讓人提防那是不是陷阱。

「來,抽吧。輪到雪菜了喔。」

凪沙呼吸急促,將擺成扇狀的手牌遞了過來。連靈視都不必就可以看出裡面混了鬼牌。雪菜從凪沙大眼睛的動向,精確判別出鬼牌的位置,然後將指頭伸向那旁邊的牌。結果——

「對了,雪菜,你和凪沙她家哥哥最近怎麼樣了?」

辛蒂在這時候不經意問了一句。

被她突然提問,雪菜的意識產生一瞬間的空白,抽牌的手因此出了差錯,而她又太晚察覺。這是致命性的失態。

「啊……」

雪菜望著從凪沙那裡抽來的鬼牌,微微出了聲。

班長沒看漏這一點,調了調偏掉的鏡框說:

「喔,她動搖了。」

「我抽牌嘍。」

辛蒂趁雪菜亂了步調,從她手裡抽走安全的牌。丟掉數字湊成對的牌以後,辛蒂的手牌剩下兩張,和雪菜差了六張。雪菜要從這個局面追回來相當困難。

「曉學長最近給人的感覺有點不一樣耶。」

辛蒂察覺獨贏的雪菜有弱點,就緊迫盯人地發動攻勢。即使知道那是陷阱,雪菜也無法忽略她的話題。辛蒂是應屆女籃社社員,也是古城在國中時期的直屬學妹。換句話說,她知道雪菜不了解的古城另一面。

「哪……哪裡不一樣?」

「唔~~他好像恢複以前在社團時那種感覺了。因為他前陣子很恐怖。」

「曉學長……會恐怖?」

辛蒂語氣認真說出的這番話,讓雪菜滿臉納悶地反芻。

就雪菜所知,古城並不是具有攻擊性人格的人。古城身懷世界最強的吸血鬼之力卻又應用不來,還懶懶散散地過著怠惰的日常生活,所似雪菜才會莫名放不下心。就連年紀較小的她都不由得希望古城能振作一點。即使將這樣的人形容成「恐怖」,她也很難有共鳴。

「我不太能想像耶。」

雪菜坦白講了以後,辛蒂就面帶苦笑地眯著眼說:

「啊,我的意思不是指他之前很叛逆。要怎麼說呢?感覺就是有股殺氣,不太容易找他講話吧?還有,他偶爾也會受很嚴重的傷。」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雪菜蹙起眉頭問道。「唔~~」辛蒂望著天花板,像是在摸索記憶。

「比如春假、黃金周那陣子吧。你想嘛,凪沙那時候剛好入院檢查,我在想會不會就是因為那樣……」

「春假……」

雪菜發出沉沉嘆息。

古城升上高中部前後——那正好和他獲得第四真祖能力的時期一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讓當時的古城凶得連要好的學妹都不敢搭話,還受傷過好幾次——這似乎值得調查。

「曉學長參加社團時,雖然進了球場就很任性又愛擺架子,可是其他時候就常常在發獃,那種落差很棒。最近他好像又回到那時候的感覺了,我覺得滿不錯耶。差不多就是從雪菜搬來以後開始的。」

辛蒂一邊將手伸向雪菜拿的牌一邊喃喃自語般說著。

雪菜一臉覺得不可思議地望著這樣的她。

「你看得好仔細。」

「咦……沒有啦,你想嘛,我們都是籃球社的啊。曉學長在國中部時就滿醒目了。」

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換辛蒂動搖了。她猶豫到最後,說巧不巧地從雪菜的手牌中抽到鬼牌,變得欲哭無淚。

「呃,沒有啦,我說真的,並不是那樣喔。你們想嘛,只有雪菜也就算了,還有藍羽學姊在耶。我根本沾不上邊啦。」

「對了,古城哥有誇獎過辛蒂喔。」

等著抽牌的凪沙開朗地這麼告訴心慌意亂的辛蒂。

辛蒂吃驚地抬起頭問:

「咦?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你回防速度很快,還有上籃也夠准。」

「嗚嗚嗚……學長他就是那樣。」

雪菜對垂頭喪氣的辛蒂有點同情。儘管當事人應該完全沒有惡意,這對兄妹在許多方面還真是罪過深重。

「話說回來,古城哥有變恐怖過嗎……?」

「就知道凪沙絕對會這樣說……那個人對妹妹寵得不得了嘛。」

辛蒂使性子似的回答。然而,凪沙卻搖頭大表不平:

「才不呢,我們老是在吵架。前天古城哥還擅自吃掉我的冰淇淋,那是很難買到的黑蒙布朗口味耶。真不敢相信,哪有人那樣的嘛。不過我念了他一頓,叫他立刻補買回來了。」

凪沙像是真的動了肝火一樣,氣呼呼地鼓起臉頰。

「好溺愛。」

「咦?黑蒙布朗嗎?不會喔,吃起來有點苦味。」(註:日文「溺愛」音同「甜膩」)

聽到班長傻眼般嘀咕,凪沙愣著歪了頭解釋。

順帶一提,那件事雪菜記得很清楚。因為古城在大半夜突然出門,負責監視的她只好連忙追上去。

結果,古城找了四間便利商店,才總算買到凪沙要的冰淇淋。不過被迫奉陪到最後的雪菜,應該算是兄妹吵架的最大受害者。

再不久就早上九點了。早上七點從弦神觀光港出海的渡輪,在途中會停靠伊豆群島的神丈島和美藏島,預定要花十一個半小時才能抵達東京灣的武芝棧橋。

和室風格的二等船艙里塞了一百五十六名國中部三年級學生。每個班級都興高采烈地玩遊戲聊天,各自享受著船上的旅程。強化玻璃窗外是整片蔚藍大海,很不可思議的,怎麼看也看不膩。

「接下來的行程是什麼啊?」

「十點半在大廳集合,看完視聽教材以後就吃午餐。」

聽了辛蒂的問題,班長對答如流。

「中午是吃什麼呢?會不會是咖哩?好想吃咖哩喔。啊,是夏音耶。」

察覺到朋友的身影,嘴饞得口水快要滴下來的凪沙揮了手。

站在窗邊的葉瀨夏音回過頭,長長銀髮隨之搖曳。

「啊,凪沙。大家早安。」

恭敬問候的夏音胸口掛了一副大大的黑色光學器材。那似乎是向渡輪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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