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能夠順利讓陽之氣『覺醒』了嗎?真是太好了。辛苦你了,道滿……不對,該叫你霧砂比較好嗎?」
「臣下惶恐。微臣的名字,請陛下隨意稱呼即可……」
霧砂立於庭院通往和室的木板房(注12)中,向坐在內堂上座的父親低頭行禮。
順帶一提,後被父親叫過去坐在他身旁——不過言也拉著要後坐在自己身邊。
「朕本來就完全不擔心言與後的同步率。但體力是後今後最大的課題呢。凡人與我們暗之人,根本上就完全不同。」
「畢竟凡人皇子,繼承了許多表世界的血緣。」
「還好,負責照顧後的是晴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在登基儀式前,臣下一定會為他增強體力的。」
役小角與晴明坐在內堂的下座上。
順帶一提,長方形的大桌上備有啤酒與下酒小菜(雖然只放在父親面前)。
「……慢著!」
後終於將從一回到家就懷著的疑惑問了出口。
「為什麼這種談話,要在這麼窄小的家裡進行啊?不是應該在皇宮討論嗎?」
父親大概才剛洗完澡,正穿著浴衣。他真的想回暗世界去嗎?——話說回來,家裡為什麼會有父親能穿的浴衣啊?
「那件浴衣是裁縫鋪的圭子太太送的。不只這我們家附近,連商店街也有許多太太都是御門的崇拜者呢~~我明明跟她們推辭過了……」
媽媽像聽到後的心聲般對他說明。
「啊,對了,她們也有送阿言。洗好澡之後就穿上吧。後,你也有。」
「咦?哇!明天得去道謝了。」
「對啊……」
——因為言與父親在,後感覺最近家裡的物資變得相當豐富。帥哥的威力真是驚人。
「真是的,後少爺。您可是將來的暗皇,不仔細聽我們的討論是不行的。這麼做也是為了讓您方便參與唷。」
晴明將對話轉回正題。
附帶一提,晴明、霧砂以及役小角還是穿著與平常沒兩樣的服裝,這對後而言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然而連只是暫住的晴明,不知什麼時候家中也出現了他的浴衣——那果然也是別人送的吧?
「就算是要讓我參與,這樣做也很奇怪吧?」
「怎麼說呢?」
「暗世界的首腦們,為什麼要聚在我家開會啊?一般來說,不是應該在暗皇宮中適合的房間里進行的嗎?」
「後,你好冷淡喔。是要把爸爸從自己家裡趕出去嗎?」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話說回來……
「……自己家?」
「把工作帶回家裡,這點朕確實感到很抱歉。但不這麼做的話,我們就沒辦法闔家團圓了啊。體諒一下吧。」
「——嗄?」
後眼前一暈。
問題不在那裡。
從廚房清晰地傳來媽媽將菜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感覺得到媽媽的心情。
言仰頭望天。
終究到了這一步——暗皇竟然一口認定了這裡是「自己家」。甚至是在媽媽許可之前。
說不定是外婆答應的。不過外婆什麼都沒說,後也不曉得。
然而,現在最實際的問題是媽媽正在氣頭上。——啊啊,真是恐怖。
「哥哥,我去幫忙外婆和媽媽羅。」
「等一下!言!」
後立刻抓住了起身準備逃跑的言,自己也站了起來。
「後?」
「兄弟溝通!」
後一邊說,和言一起往隔壁的房間走去。
然後,背對著父親他們商量。
「老爸……終究還是認定這裡是『自己家』了。這樣的話,他不就變成從這裡通勤到暗皇宮上班了嗎?」
「嗯——那樣的話有點傷腦筋呢~~」
「真是亂來,其他的嬪妃都不會生氣嗎?還有皇子皇女們……」
「恐怕會喔。那些人都很剽悍。」
「……剽悍……」
——也就是說,可能會再發生像今天這麼危險的狀況嗎?
「有沒有能讓老爸回暗皇宮去的方法啊?一起想想……」
「我覺得,只要我們兩個能在一起就好了。靠內是我和哥哥的房間,面向外頭那間的是媽媽和祖母的卧室,樓上正中央的房間還有晴明在嘛。父皇究竟想睡哪裡呢?要是跑到我們房間來的話,哥哥和我兩人獨處的世界就會消失了。」
「————」
討論的時機不對。
與其說是時機——或許該說是言的思考模式有點問題。
「或者叫晴明搬下樓,住到正中央的房間嗎?那樣的話說不定就可以……」
「不可以啦!話說回來,言,你冷靜一點。」
後拚命阻止陷入認真思考的弟弟。
「聽好羅?暗皇住在表世界這麼狹小的房子里,很怪吧?雖說超一流的皇子言住在這裡也很怪啦……」
「一點都不怪喔。我想待在哥哥身邊嘛。」
「就說很奇怪啦。話說言,你那個說法不構成理由喔……算了,言的狀況大概可以當成是在留學中的生活體驗吧。」
「嗯!」
言率直地點點頭。要是讓那些只知道言怪物兒童那一面的暗世界人見到他這副佛樣,肯定會傻眼吧!——後每次都這麼想。
「所以說言,我們兩個要想想辦法讓老爸……」
「不用擔心,朕會乖乖回皇宮去的。」
「嗚哇!」
父親似乎是聽到了兩兄弟的低聲討論,突然從身後插話,讓後嚇了一大跳。
「咦?——啊,我跟言其實也不是討厭和老爸一起住啦,只是擔心老爸的立場和地位……」
「朕會盡量不給你們添麻煩,乖乖地住在暗皇宮的房間里。」
「這、這樣啊……那就好……」
「很簡單嘛,只要在二樓牆上開一個直通到朕暗皇宮房間的門就好了。」
「……啥?」
暗皇說得太過理所當然,後一時間沒聽懂他的意思。
「御門,你在說什麼蠢話?」
看來就連媽媽也是頭一次聽說。
停下正在做飯的手,將頭探進內堂。
父親很自然地繼續說下去:
「既然比紗不肯到暗皇宮來,那就只有朕自己走過來了吧。所以就扭曲次元將房間接過來。不要緊,不會造成困擾的。」
「——呃……」
後不曉得是不是該直說,暗皇這行為本身,就已經造成許多困擾了。
「……我們家要變成大雄的房間,應該說是書桌了嗎?」
「哥哥是說,父皇就是哆拉A夢嗎?形象不對吧。」
聽到後喃喃自語,言忍俊不住笑出聲。這讓後有點意外。
「欸~~言,你怎麼這麼清楚這部漫畫啊?」
「嗯,為了了解表世界的文化,我偶爾也會看看哥哥買的漫畫雜誌喔。表世界有各種各樣的娛樂呢。」
言一面說,一面拿起放在手邊的漫畫雜誌《周刊少年JUMP》。
啪啦啪啦地迅速翻過。
「暗世界的娛樂,是哪些呢?」
「比方像雅樂、吟詩、蹴鞠,女孩子則是貝合之類……啊,比較動態的休閑就是騎馬遠遊或狩獵、射箭。要說類似表世界漫畫的東西,大概就是浮世繪吧。」(注13)
彷彿在說日本古時候平安到江戶時代的故事一般。
「……不要讓我想起歷史課……」
「因為表世界和暗世界,完全不一樣嘛。」
言翻開漫畫其中一頁,用手指輕輕地「咚咚」敲著。
不曉得是偶然或故意,那剛好是主角與弟弟聯手,獲得勝利的一幕。
「表世界還有電視跟各種各樣的音樂。哥哥喜歡其中什麼類型的呢?」
「你問我哪一類……大概是有夢想,有感動,還有友情之類,讓人緊張興奮的那種吧?」
「表世界真的很了不起呢,在娛樂中居然理所當然地充斥著那麼困難的事。」
「————」
後已經夠了解言了,還不至於問出「哪裡困難」這種話。
言「啪答」一聲闔起雜誌。
「我在遇見哥哥之前——完全不了解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