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幻影的侍從 拐

「後,你為什麼不肯跟阿言一起洗澡?一起洗明明可以節省時間跟水電費,你怎麼這麼浪費啊!」

「我想一個人慢慢地泡澡啦!」

後刷著身體時,隔著布滿霧氣的玻璃,蒙朦朧朧地看見媽媽走進更衣室來收臟衣服。

「這麼任性……真是的。阿言一下就洗好出來了,你該不會沒有當哥哥的自覺吧?要是阿言感冒了怎麼辦?——啊,晴明先生,要喝啤酒嗎?」

「好的,十分感謝。」

(為什麼,媽媽對側近比對我還好啊……)

另外想吐槽的一點是,不管怎麼看,言都不像是會感冒的人。

——後沒想到媽媽已經回家了。

後(和言一起)全力賓士回到家時,門口停著父親那輛白色幻影。

「咦咦!?老爸老媽已經吃完晚飯了喔!?」

「我想應該還沒喔,哥哥。平常他們不論多早出門,不過晚上十點是不會回來的啊。」

兩人疑惑地走進玄關——

「歡迎回家,後。朕現在要去皇宮了,明天會再回來的。」

(喂喂喂~~皇宮變成「去」,我家變成「回來」的地方了啊……)

後與言互看了一眼,媽媽則冷靜地說:

「像笨蛋一樣。說到底,你這樣做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嘛。你可不能跑來這邊,都不在皇宮工作喔!」

「後,你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嗄?」

父親一臉認真地這麼問,後不禁啞口無言。

「我覺得,和哥哥很像的女孩子應該很不錯……」

「連、連言也……!?」

後看向對著自己喃喃說道的言身上,感覺到了某種危機。

「言……我問你一件事。暗世界該不會遺留有異母手足也可以結婚的超古老風俗吧……?我好像聽人說過……」

「咦?當然可以羅。尤其是皇族間為了保留純粹的血統,常常會有同父異母兄弟姐妹結婚的情況。」

聽言回答得如此乾脆,後向轉過身去的母親拚命大喊:

「——老媽!就算搞出了人命也不能生妹妹啊!」

「笨蛋,我才沒懷孕,不要把御門開的玩笑當真啦。」

「不,朕是認真……」

「快點給我回暗世界去!」

(好厲害!完全不給他抗辯的機會——)

媽媽硬將父親推上了車——真是太強了。

暗皇沒辦法,只好發動引擎(雖然有司機)。當他完全消失後,言惋惜地悄聲道:

「……我是贊成的呢~~……」

「言,那個啊,要是有小孩出生,可是我們要照顧的喔。很麻煩耶。」

「我覺得會很有趣呢,感覺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

「…………」

看到言真心高興地笑著——不用說,後的戀兄情結警報衝上最大值。

(先不論這點——)

後很在意一件事。

(老爸跟言,幾乎都沒有看對方一眼。)

父親會問後想要弟弟還是妹妹,卻完全不徵詢言的意見。

——連視線也沒有對上。

(這是怎麼回事……?我真的搞不懂啊。他在我面前明明就是個十足的傻爸爸。)

後忍不住做了無聊的猜測:暗皇表現出來的態度,該不會與他對各自母親的愛意成正比吧?

(下次真的要問問老爸,他對言的態度太有問題了。)

言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正確說來應該是,言自己刻意避著他。

或許真的是不曉得該如何應對父親吧。看起來也不像是青春期在鬧叛逆。

(這樣說起來,我也正處於叛逆期喔?只不過老媽老爸比我強太多了——老爸那邊還關係到我的小命,沒辦法反抗就是了!)

唉,真想出生在普通的家庭啊。

——後一面思考著幾小時前的對話,一面往身上沖熱水,將肥皂洗掉。

「欸~~媽。你們今天為什麼沒去吃飯啊?」

後站起身,跨進浴缸的同時問道。

媽媽以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回答:

「因為你們的氣息一下變得很糟呀——而且,最近這條街上的氣氛也怪怪的。」

「……咦?」

「還有,連我都感覺得到瑞宮的殺氣超過安全值,御門當然也注意到了,因此立刻回家。算好差不多是後跟阿言回來的時間。」

「——為什麼要這麼做?那、那個……我是說,我知道老爸會來救我,但老媽來能做什麼……一方面老媽你是凡人……」

後嚇了一大跳。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說得像是親眼所見一般——雖然晴明之前說過,媽媽的潛在能力比起暗世界的能力者也毫不遜色。

就算如此,後依然難以置信。然而媽媽斬釘截鐵地說道:

「和那沒有關係。碰上緊要關頭,挺身保護你才是為人母應有的行為。」

「————」

「媽媽也感覺得到阿言的氣息。——態度真的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啊,像用鋼鐵將心武裝起來一般,真叫人心痛。」

「……言似乎認定了老媽才是他的『母親』,今後也要拜託老媽多照顧他了。」

「就算你不拜託我,我也會照顧他的。阿言在感情上已經是我的孩子了啊。」

媽媽一邊笑著一邊轉向後,嚴正說道:

「不管是阿言的未來還是你的生死,全部都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你最好快點拚命讓自己覺醒喔。畢竟是你自己決定,要成為暗皇的嘛。」

「……是。」

媽媽無視後嘆氣般的回應,準備走出更衣室。

「欸,媽。」

「什麼事?」

看到媽媽回頭,後直率地問:

「為什麼你不跟老爸結婚呢?幾乎每天都見面,老媽應該不討厭他吧?」

「當然不討厭啊。」

媽媽立刻回答,接著突然打開了浴室門。後吃了一驚。

媽媽無視後的神情,兩手抱胸,理所當然地說:

「要是連我都到暗世界去的話,你的故鄉不就沒了嗎?外婆在世的時候還沒有問題,但那之後呢?」

「……咦?故鄉?」

「男子漢一旦下定了決心,你可一定得抱著視死如歸的覺悟成為暗皇才行。不過,那和有沒有故鄉又是不同的問題了。」

媽媽說著「明白嗎?」再次關上門。

「還有後——阿言他啊……」

「咦?言怎麼了?」

「比起你那乾巴巴的身體,他看來結實多了,前途光明呢。」

「————」

拋下這句話,這次媽媽真的走出了更衣室。

——後覺得,自己會想變成家中的噴火怪獸,實在不能怪他。

——外貌協會的媽媽,一定直接去幫晴明準備啤酒了吧。

將那桌彷彿綜藝節目才會出現的惡魔菜單,毫無困難全部掃完的晴明,現在正吃著剩下的荻餅與紅豆年糕湯,配魚喝酒——真是差勁到不行的側近了。

「可惡!一點都不有趣啦!」

後「啪吵」地打了熱水一拳。

「為什麼,連身為凡人的媽媽都擔心起我來了……!我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後最近確實可以稍微控制自己的力量了。不過,也只是舉起手來能「啵」地發出火花,或者是可以用氣彈開飛來的砂礫。

順帶一提,能彈開的只有砂礫或小石子,岩石還沒辦法。有一次,晴明拋了上百公斤的岩石過來,後還真以為自己會被殺掉。要不是言伸出援手,後恐怕真的會沒命吧——真是魔鬼教練模式全開的側近。

「我的能力比廉價魔術還不如,根本是連園遊會表演也派不上用場的程度嘛~~!」

越抱怨越感消沉。

「——難道沒有不讓言遭遇危險,我也能安定使用能力的方法嗎……?」

可以確定,想要救言的時候,後覺醒的能力可以凌駕於言之上。後還很清楚地記得那時的感覺。

「還是把我自己逼進絕境讓它發動?——這也不行。言會臉色大變地衝過來,他為了我什麼都會做,這樣反而會給言添麻煩。因為我是言的弱點嘛……是說,稱為弱點,就表示很弱……唉……」

後被自己的喃喃自語擊倒了,半張臉沉進熱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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