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麼了?」
「哥哥,你醒了啊?」
後猛然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處眼熟的草坪上。
一旁擔心地盯著自己的人,是言。
剛剛與役小角對話時的表情與口氣,完全不見了。
看到他只會在自己面前表現出的少年舉止,後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這裡,是上賀茂神社(注9)……?」
冷靜下來後,後環視周圍。
—看來瑞宮、楔以及役小角都不在(搞不好只是躲起來而已)。
(大家都到哪去了?咦?只有我跟言兩人嗎?)
「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去了。在役小角師父的命令之下。」
「喔哇!?」
從言的反方向傳來聲音。
後嚇了一大跳,不自覺地向後縮去。晴明擺出一如往常的悠閑模樣,雙手抱胸站在那裡。
他站在神社境內拜殿前,兩座巨大的圓錐狀沙堆——立砂(注10)之間。
真是幅奇妙的構圖。但是,就因為人帥,不管處於怎樣的環境下,整個畫面看來都像設計精美的裝飾海報,這一點才叫人生氣。
然而,後在意的是他手上的甜酒罐。這邊應該是禁止飲食的吧?——後這麼想著。不過,一方面也因為許久未見他這副模樣,有種熟悉感而放下心來。
後盯著晴明瞧,一旁的言不高興地低聲嘟嚷:
「……他太礙事了,本來想趕他走的,結果還是死纏爛打地跟來了。」
「那是當然的羅,主神言,暗皇陛下可是親自委託我擔任後少爺的保鏢呢。」
「雖然不承認我是主上就是了。」
後插嘴挖苦他,卻被晴明完全無視。啊啊,真令人火大。
「順帶一提,後少爺正感到疑惑的這座神社,在表世界被指定為世界遺產。」
「啊——?」
「請不要給我那種毫無責任感的回應,一點修養都沒有呢。——總之,這裡不是表世界。」
「咦!?」
後原本打算對晴明的話聽聽就算了,結果卻讓他嚇了一跳
連忙再次看向四周——感覺不到人的氣息,光這點就讓神社散發出截然不同的氣氛。
「雖然看起來像是表世界的上賀茂神社,但這是暗世界的建築物。由於暗世界和表世界是一體兩面,所以乍看之下幾乎沒什麼差別。除了在此生活的人們與法律。」
「是……那樣嗎……?」
那麼,連商店街跟民宅也都一樣嗎?——後不可思議地想著。
「比方說,有人在表世界的柱子上塗鴉,會怎樣呢?暗世界也會出現塗鴉嗎?」
「怎麼可能,那隻會留在表世界。這裡又不是鏡中世界。」
晴明一副像在說「稍微思考一下就知道了吧」的口氣。態度還是一樣令人不快——但後也只能忍耐了。
——想回表世界去的話,肯定需要晴明的幫助。
「……那近代的建築呢?像商店街也有嗎?」
「那些部分也不一樣喔。這裡和表世界不同,暗世界沒有電器。總之,就請想像成,是將平安時代到江戶時代的環境隨隨便便混雜在一起的樣子吧。服裝也是,一切都是。」
「隨隨便便……」
晴明,你才是最隨隨便便的啦——後雖想進么說,還是拚命忍住了。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會穿著現代服裝出現住表世界?」
「那只是為了配合表世界的狀況。」
向言提問,他會以溫和的口氣回答——和晴明天差地遠。
但現在不是和和氣氣地閑談的時候了。
「咦?這樣說起來,甘雨他們呢?還在表世界嗎?還是回去工作或做其他事情去了?」
「不,我將他們帶回來休息了。他們的傷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全治好的。」
「就連晴明也沒辦法?」
「我的力量,只會用於守護後少爺。當然,他們也是貴重的戰力,因此我會做最基本的保護,但那並不是為了挽救式神性命。」
「————」
晴明的語氣非常嚴肅。雖說或許原本就該如此,但後還是感到心痛。
「……抱歉……」
「真想反省的話,就快點讓能力開花結果吧。那是最能讓我與式神平安的方法。」
「……我也曉得,但……」
怎樣也無法依自己的意志發動能力,才是最讓後懊惱的。
「唔!咦……?」
「後少爺!?」
此時,後感覺自己的雙腳漸漸沉到地下。
搞什麼啊!後懷疑是言所做的,卻見到言也露出一臉驚愕的表情——也就是說,還有其他嫌疑犯(?)。
「為什麼!?災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哥哥!?等……!」
後下意識地想抓住言伸出的手,而伸長了手臂。
「唔哇啊啊~~……!」
但只稍稍碰到了指尖,後便再次落入黑暗之中。
「——好痛!」
與剛剛不同的是,這次是摔進了某個地方。後的臉直接撞到地面。受到這種彷彿搞笑節目般的重創,他還是努力爬了起來。
「……是說,晴明那傢伙。這次連一點救我的舉動都沒有……」
雖然後與楊楊米做了親密接觸,但勉強可以撐著坐起身來。
接著,後才確實感覺到,四周除了自己,沒有任何其他人。
「為什麼?只有我嗎——掉到這樣的和室來……和室?和室……」
後轉轉頭環顧四周。
——這才注意到:雖然剛才摔下來時,臉先碰到地,但鼻子上卻連一絲擦傷也沒有,就是因為地板鋪著榻榻米。
「是怎樣啊?這金碧輝煌的世界。」
拉門與牆壁一片金光閃閃,上頭還繪上十分精緻的日本畫。
隔壁的木造房間黑得發亮,不過牆壁、拉門以及屏風也一樣是片黃金世界。
「……匱著,這感覺像……」
後看著奢華的房間出神,腦中突然閃過一段印象。
這裡確實是——沒錯,在課本上看過。如果後沒記錯的話。
雖然不曾親眼目睹,但有看過照片。沒錯,這個地方的確記載在國中的社會科資料上。
「……好像在哪看過?」
後馬上又覺得:怎麼可能。
不過,若真是那樣的話——
這裡在表世界可是被指定為世界遺產的建築物。可以毫不客氣地盡情摸上一回的話,應該會是值得拿來說嘴的經驗吧。
就在後這麼胡思亂想(一定是因為被現狀搞得一片混亂)的同時——
「正如你所猜想的,此處是表世界的二條城,在暗世界則是本宮的宅邸。」
「欸!?」
聽見了意想不到的聲音,後不禁全身僵硬。
——女人的聲音,在大到浪費的房間中迴響。
後緊張地將注意力轉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那裡出現了一位彷彿電視劇里皇宮內院才會出現的女性。
帶著大批侍女這點,也和電視劇中一模一樣(充滿了魄力)。
後看呆了,而那名看似地位最高的女性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真是無禮!竟然如此盯著本宮。本宮和你這樣的賤民可不一樣。」
「啥?」
其他侍女們也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責備起後:
「明明是下等人,竟敢對葵殿下如此無禮!」
「葵殿下可是貴為暗皇陛下的正室呢。你竟敢不低下頭請罪!」
(嘎!)
後大吃一驚,連忙低下頭。
雖然不曉得為什麼自己會從上賀茂飛到二條城(而且只有後單獨一人),但卻知道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是自己在暗世界中最不想碰面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
「咦?——啊……呃……」
突然被這麼問道,後含糊其詞。
(要……要是她曉得我是誰的話,一定會殺掉我的……)
在問我名字之前,不是應該先問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嗎?——雖然後腦中閃過這想法,但當然沒有勇氣說出口。
對方是位充滿了難以言喻魄力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