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茲受到雷蒂西亞率領的〈鼴鼠技師團〉僱用已經過了兩天。
駐紮在阿連達姆的技師團為了迎接里爾攻城戰開打的日子,正逐步進行作戰準備。
傍晚時分,天空幾乎染紅一片。
「步伐太隨便了!」
城牆外面距離駐紮地稍遠之處傳來響亮的刀劍聲。
「唔……!」
「林茲,你的視線不專心喔,要仔細看對方腰部的動作。」
夏特蕾兒的劍刺了過來,就像要在林茲的側腹部鑽洞。雖然他立刻閃開,可是他重新擺好姿勢之前,側面的斬擊就劈了過來。
嘶砰!
一道刺耳的聲音傳來。夏特蕾兒的劍結實地打在身上,衝擊力強得讓人以為肋骨會斷掉,林茲發出不成聲音的慘叫並倒在長滿雜草的地面。
「……!啊、唔……」
「你的身體幾乎沒有防備,如果不閃躲往前直衝過來的話或許還有勝算。」
真是的。夏特蕾兒邊說邊垂下肩膀,把劍刺到地面。
她拿的是練慣用的木劍,而且林茲還穿著皮盔甲,但他依舊感到劇烈的疼痛。如果用的是真劍……身體絕對會被砍成兩半。
「我、我說夏特蕾兒……你出手可以再輕一點嗎?」
林茲的呼吸總算恢複正常,他跪在地上呻吟著。
「唔,我沒辦法更手下留情了。」
她一邊撩起隨著微風擺動的銀白色頭髮,一邊冷淡地說著。
林茲立刻喪氣地垂下頭。他完全打不過根本沒有〈要塞化〉,而且只使用一隻手臂對打、還盡全力放水的夏特蕾兒。
「不過,你的劍法素質還不錯,只要與擁有〈練兵場〉功能的我持續練習,以後應該會相當出色,但你的劍法還缺少覺悟。你聽好羅,無論技巧再怎麼厲害,沒有做好覺悟的草率劍法無法在危急時刻派上用場喔。」
「……!」
覺悟。
(也就是說,我的覺悟還不足羅?)
夏特蕾兒說的話,讓他幾近頹喪的心情再度充滿熱度。
他要親手奪回艾莉莎,為此他什麼都願意做。
這份覺悟……
(……當時,我什麼都做不到。)
沾滿技師們鮮血的禮拜堂,發狂般高聲大笑的鐵面具男子。
以冷酷表情俯視林茲、揮起軍刀的沃邦大師。
只不過回想這些情景,恐懼感就從身體中心蘇醒。
(……但是,我不會再逃了。)
他張開拳頭,握緊木劍。
這項訓練的目的不是增進劍術技巧,因為那種力量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學得。這項訓練……是為了斬斷曾經一度躲避的弱小心靈。
「……夏特蕾兒,再來一次。」
「這才是我的城主。」
夏特蕾兒露出微笑。
「嗚喔喔喔!」
林茲站了起來,雙手握住木劍全力衝過去。
「——太小看我了。」
劍輕易地就被擊飛。
麻痹般的痛苦從指尖竄向手臂。
「還早得很!」
林茲再度握住劍,這次以單手持劍突刺。
「——氣勢很好,可是動作太簡單。」
「話別說太早!」
林茲邊叫喊,一邊開始進行〈建奏術〉的吟唱。右手〈銘印〉冒出藍白色火花,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里出現了七、八把劍。
出現的不可能是真實的劍。
這只是將影像投射出來的欺敵之劍。
這項技術只要最單純的吟唱就能使用,也就是〈建奏術〉第一韻律——〈構思〉。
夏特蕾兒臉上浮現驚愕之色。
「我贏了!」
林茲就這樣順勢突擊。
到手了——就在林茲這麼想的瞬間,她的身影從眼前消失。
「……!」
剎那間,林茲的側腹受到猛烈的膝擊,身體呈拋物線飛了出去。
……林茲直到好幾分鐘之後才恢複意識。
「——林茲!林茲!你沒事吧!」
他一睜開眼睛就看見夏特蕾兒的臉,她正擔心地俯視。
柔軟的銀白秀髮發梢落到他臉上,讓他覺得很癢。
林茲一邊痛苦地呻吟,一邊慢慢起身。
「……抱歉,我太過火了。」
「不、不要緊,只是我沒想到你會使出膝擊。」
不過,所謂實戰就是這樣吧,她將這點教給了林茲。
「夏特蕾兒,請你再跟我練一次。」
「你的精神很了不起,但疼痛消退之前還是休息一下吧。」
夏特蕾兒將手輕放在林茲的肩膀上。
「……我不可以休息啦,艾莉莎正等著我。」
林茲撥開她的手,以木劍代替拐杖蹣跚地站了起來。
他稍微站開雙腳,正面對著夏特蕾兒擺好架式。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夏特蕾兒邊嘆氣邊聳肩。
接著,她忽然想到什麼似地開口:
「剛才與〈建奏術〉組合而成的攻擊很棒,連我也大意分心了。」
「嗯,我突然想到,然後就試著用用看……」
「……我想想喔,技巧方面就反覆練習幾個標準的技法,好讓你能真正隨心所欲使用,至於很容易變單調的劍術攻擊路線,就用〈建奏術〉製造出人意表的狀況來補強,我覺得這樣不錯。」
(把〈建奏術〉當成戰鬥技術來使用啊……)
林茲認為這並非不可能。
實際上他看過師父如此使用。
以前林茲他們搭乘的馬車曾經遇到山賊襲擊,大師瞬間將馬車重新創造成一輛帶有大鐮刀的戰車,將山賊們打得落花流水。
「可是,師父對我說過不可以這樣使用〈建奏術〉……」
「林茲,連海特,你不是做好了無論如何都要救出青梅竹馬的覺悟,還因此與我訂下互助關係嗎?」
夏特蕾兒嚴肅的口吻讓林茲驚醒。
(——她說得沒錯,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了。)
他盯著刻在手背上的〈銘印〉。
(只要我能使用這股力量救出艾莉莎……)
我就應該不顧一切使用這股力量才對。
「……我知道了,我會試試看。」
「很好,那麼再繼續練習吧。」
夏特蕾兒拿起了劍……
嗅嗅。她閉上眼睛聞了聞。
美味晚餐的香氣從駐紮地飄了過來。
「……嗯,今天是燉兔肉啊。」
夏特蕾兒喃喃吐出這句話。
「先吃飯吧,因為餓著肚子沒辦法練習。」
真沒辦法。林茲看著微微臉紅的她,不禁露出苦笑。
◇
——略為凹陷的月亮掛在傍晚的空中。
橫跨萊特河的石橋上,有個奇妙的雙人組俯視著映照在河面上的月亮。
「今晚即將滿月,會不會無法隨心所欲使用你的力量?米歇爾,你覺得如何?」
穿著白色連帽長袍的男子如此說道。
聲音非常年輕,甚至會讓人聯想對方是個少年。連身帽的帽沿微微露出銀色頭髮。
他的腰間配著帶有護指的細細長劍,還掛著一般不常見到的武器裝備——綴著華麗黃金裝飾的短槍。
諾因·吉拉哈姆。
他是以回收沉睡在大陸各處聖髑為任務的〈聖殿騎士團〉騎士。
他收到團長的命令要求他回收〈流浪的城姬〉,於是被派來這裡。
「是的,我第一次在距離根據地這麼遠的地方使用力量,但只要滿月一到,想使用功能就沒有問題。」
站在他身邊這名被喚為米歇爾的少女,以不帶感情的聲音回應。
她的年紀大約十五歲。
淡金色頭髮在薄暮下閃閃發亮。
她有著深棕色雙眼與充滿神秘美感的白凈肌膚。
是一位穿黑色修道服,像冰霜一樣美麗的少女。
她祈禱般合攏雙手,仰望掛在傍晚天空里的月亮。
「米歇爾,對方是〈城姬〉,最好別太輕敵。」
「沒有〈城堡〉的〈城姬〉贏不了我。」
穿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