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超市裡一如既往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回家路也沒有因為工程的緣故無法通行。裝著洗手液的瓶子里也沒有擠出什麼鮮血,放買回家的東西進冰箱的時候裡面當然也沒有出現剛砍下來的新鮮人頭。
如同往常一般的平靜下午。看了眼時鐘才發現,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四點。肚子也有點餓了。為了來一份遲來的下午茶,士道泡了紅茶,從架子上取了散裝的餅乾和巧克力後回到了起居室的沙發上坐好。
喝了一口紅茶後,士道為了開電視把手伸向了遙控器,就在這個時候——
「——唔!?」
五河士道終於注意到了一件事,並發出大叫。
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自己坐著的沙發一端正坐著某雜亂的謎之物體。
不,冷靜下來仔細看看,便能發現那不算是未被世間發現的生物或是妖怪。小個子少女用力抱緊墊子,蹲在那裡。
「七,七罪!?你在幹嘛啊……?話說,你什麼時候開始呆在那裡的?」
「…………」
士道詢問之後,少女——七罪並沒有做出回答。
她毫無生氣的眼睛望著虛空,半張著的嘴裡時而冒出咕噥聲——又像是,在渴求著氧氣的魚那樣——一張一合。看到這副明顯有問題的狀況,士道不經皺緊眉頭。
雖然她平時就不算是那種性格偏活潑的女生,但是這副樣子也實在是太過異常。士道搖著她的肩膀出聲道。
「七罪,你沒事吧,七罪。」
「…………」
接著,七罪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了士道的存在,眼睛轉了過來,然後伴隨一聲大大的嘆氣,七罪「吐」出了這句話。
「……不想動……」
「……哈?」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士道疑惑起來。
「發生了什麼嗎?七罪。」
「…………」
士道詢問後,七罪又一次大大嘆氣,隨後呻吟般地開始說了起來。
「……誒?」
——早晨,來到五河家旁邊的精靈公寓里的公用房間的七罪訝異地皺起眉頭,停下腳步。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雖然裡面已經有了兩個人,但是她們所做的事情的意義七罪乍一看完全無法理解。
其中一人,用黑色緞帶把頭髮紮成兩束的少女——琴里,她的手上拿著絲帶似的東西,臉上帶著好奇、戰慄與羨慕交織的神色。
另一人,有著長及地面的長髮的少女——六喰,她現在穿著的並非是平時的私服,而是琴里的學校的制服……但是,不知為何,水手服的上衣被大膽捲起,胸部露出。與她那尚幼的相貌並不相符的暴力上圍被與她並不相稱的成熟風內衣包住,醞釀出了一股微妙的背德感。
「……啊,打擾了。」
數秒之後,七罪小聲如此說道,隨後靜靜關上了門。
但是,很快,嗒嗒嗒的腳步聲傳出,門又被再次猛地打開。
「等一下!你那意味深長的反應是怎麼回事!?」
琴里慌亂地叫道,隨後就這麼緊緊抓住了七罪的手。
「抱歉請放了我……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琴里騙六喰玩了特殊play的……!」
「果然你誤會大了啊!?才不會做那種事的吧!?」
「額,那麼果然是打算用黑魔法把六喰的胸分給自己……」
「那種事怎麼可能!話說,『果然』是什麼意思啊!?」
琴里大聲叫道,隨後拽著七罪走到了六喰那邊。
就在這個時候,七罪注意到了,琴裏手上的絲帶狀物體上等間隔地刻著刻度。
「……尺子?」
「沒錯。我是想給六喰做制服。」
琴里說完,六喰輕輕點頭。
「恩。饒是向御妹借予制服,然上面怎都穿不上。雖然下面是差不多……」
「……」
六喰的話讓琴里臉上一顫。如果現在〈Franinus〉的觀測設備在監測琴里的精神狀態的話,估計會拉響警報吧,總之七罪就當作沒注意到了。
「嘛,我姑且懂了……但是,到底為什麼是初中制服?士道的愛好?」
「怎麼可能,請換個角度。」
「誒,因為制服,除了那種play之外還有別的用處嗎……」
「為啥想不到正常用來上學啊!?」
琴里發出了無法忍受的叫喊。這句話讓七罪訝異地皺起眉頭。
「上……學?」
「恩。」
六喰點頭,隨後繼續道。
「六兒請求御妹。望從四月開始,與她上同一所初中。」
「就是這樣,雖然不知道六喰的實際年齡,不過反正要上學的話和我上一個初中各種方面比較放心。」
「嘿……」
兩人的話讓七罪感嘆了一聲。
學校,自不必說,那是地獄的代名詞,是把素質不同的人類強行塞到一起進行半共同生活的強制收容設施。
「特地選擇走上這條修羅路……真是讓人崇拜。請賜福於我。」
說完,七罪作揖。接著六喰疑惑地模仿著七罪的動作合手。眼前是大膽露出的胸部,感覺好像真的會有賜福。具體來說,就像是每天奉上貢品拜一拜然後自己的胸就會變大這種。豐胸大明神。感覺某人要是每天拜一拜的話會供奉上棒棒糖。
「你在幹什麼啊……話說,你也要哦,七罪。」
「……恩?你說啥?」
「上學啦,上學。之前體驗入學過對吧?四月份開始,四糸乃,六喰和你要一起正式入學。」
「…………,……哈!?」
被告知的致命情報讓七罪瞪大了雙眼。
「等……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這什麼意思!?完全沒聽說過啊……!?」
「恩,所以現在不是告訴你了么。」
「不不不不不才不是這回事!為啥你擅自決定啊!?不行絕對不行!」
「是嗎?但是四糸乃欣然接受了哦?」
「唔咕……!」
被這麼一說,七罪屏住了呼吸。
四糸乃是和七罪一樣住在這棟公寓里的精靈之一,是就算面對屎一樣的七罪也會溫柔對待的女神。實際上,之前七罪就算不願意還是決定參加體驗入學,四糸乃的央求佔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
但是,七罪的動搖並非只針對這件事。琴里的話里,還有一件讓七罪動搖的事情。
現在在〈Franinus〉保護下的精靈共十人。十香,摺紙,耶俱矢,夕弦,美九上的高中,琴里上的初中。二亞有工作,美九除了上學之外還進行著偶像活動。
沒錯,四糸乃和六喰開始上學,意味著〈Franinus〉保護下的精靈里就只有七罪一個人每天無所事事做個繭居族。
腦海中,孤零零阿七……的討厭想像擴散開來。每天太陽升起後一個人起床。每天一個人吃準備好的早飯(時間上是中飯)。因為沒事做所以再睡一覺,打網路遊戲,肚子餓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和放學回來的大夥一起吃晚飯,但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漸漸變得險惡起來。——什麼嗎,那傢伙還不去上學?就因為是精靈讓〈Ratatoskr〉養自己就那麼悠閑呢。——沒,沒關係的七罪小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用著急……誒?一起打遊戲……?抱歉,還有作業要做……那,那個,額,洗澡很舒服呢。每天去泡一泡會覺得渾身舒暢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七罪抱頭大叫。不,七罪知道大家不會說這種話,但是七罪就是自我厭惡到無法忍受。
不行,不行。這樣非常不妙。四糸乃和六喰也不上學自己也沒關係,下意識這麼想的自己的天真完全暴露出來了。
四糸乃和六喰充其量是等習慣這邊的世界為止先緩緩,根本就和七罪這種不適應社會的人不一樣,七罪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等到這件事真的擺到自己的眼前,身體受到灼燒般的痛苦還是向七罪襲來。
但是,就算是這樣,七罪到底還是無法想像每天去上學。到底怎麼辦——
「……唔!」
瞬間,七罪感覺有電流竄過腦海。
七罪認為只有上學和做繭居族兩條路。但是,並非如此。
沒錯。——只要工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