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月二十日【同居第0天】(PM 1:50)

當我在替昏倒的金髮小鬼脫衣服時,突然有人從背後叫我。

我在毫無防備下吃了一記腳踝後,就這樣昏倒了一段時間。

然後,我就被強迫在自家客廳跪坐。

「…………」

我的眼前是一個小茶几,美園則坐在對面。

小茶几上,放著一把菜刀。

「…………」

我既沒有寫錯,這也不是錯字。

真的是一把菜刀。

那是昨天我才剛磨過的去骨刀,鋒利度我可以掛保證。甚至我很後悔自己,為什麼好死不死挑在那種時候磨了菜刀。

「…………」

「…………」

我和美園都沒有說話。

由於我嚇得不敢和她對上眼,因此我沒辦法看到青梅竹馬臉上帶著何種表情。不過,就算不看也沒差。因為我能夠想像到她的表情,而且也很清楚自己一旦看了,馬上就會遭到石化。

「……你要我相信這套說詞?」

過了一會兒——那是一段幾乎讓我錯覺是永遠的漫長時間。

美園才輕輕地說了這句話。

我已經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發誓沒有說謊。」

老爸那傢伙八成還在瘋賭馬,就算打電話給他也不接。

畢竟金髮小鬼也還沒醒過來,能夠證明我的無辜就只剩下老爸而已……啊啊該死,明明我從來就沒有這麼想和他說話。老爸真是可惡。

「…………」

美園又陷入沉默。

客廳里就只剩下正在吹著暖風的電風扇的聲音。

「欸,美園。呃……」

按耐不住地我開始尋找話題。

「啊——……對了,我從剛才就很在意。」

「什麼事?」

「就是、放在那裡的菜刀啊。你拿菜刀來要做什麼啊?喔——對了,一定是那個吧。你是因為天氣熱而想用來切西瓜吃,對吧?」

「不是。」

青梅竹馬以平淡的聲調——也就是平常和我說話的語氣——朝我說道:

「當然是為了在有必要的時候拿來刺呀。」

「喔,你是說拿來刺西瓜嗎?」

「當然是拿來刺你和我呀。也對啦,不論是刺人還是刺西瓜都會跑出紅色的東西,說起來的確是差不多呢。」

……唔哇。

她那若無其事般的口氣,反而更讓人感受到認真的程度。尤其是那眼神。

不妙。

雖然早就隱約察覺到了,但我果然還是正面臨著生命的危機。如果我不能好好處理這件事,恐怕僅僅十六歲就要獲得法名了。

總而言之,我必須先努力避免她所謂『有必要』的情況才行……

「伯母常常告訴我……」

美園說道:

「要我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照顧你。她說:『當我不在家的時候,阿龍就拜託你啰。』」

她口中的伯母,就是我的母親,而這位青梅竹馬有事沒事總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畢竟美園這傢伙,打從心底尊敬著我的母親,十分崇拜她的為人。

對於美園而言,我母親的話語就如同神的啟示,美園總是像個忠實的僕人聽從著她的囑咐。明明美園本身是個不信神的現實主義份子,卻只對我母親抱持著堅定的信仰,所以才更令人難以應付。

「欸,龍之介。」

「喔、喔。」

「要是你這個人其實是個有戀童癖的變態,我就沒有臉面對伯母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也沒臉見她啊。」

「要是如果你把小孩子拐進自己家裡,還想趁她昏迷的時候亂來的話——」

「要是那樣的話?」

「我想想。也許就不能只準備菜刀,應該拿鋸子來了。」

當然,我沒有勇氣詢問她拿鋸子要幹麼。

然後,截至目前為止這位青梅竹馬也不願意聽我的辯解。

好了,我到底該如何度過這場危機呢。

「欸,美園。」

「幹麼?」

「你是我的青梅竹馬。」

「是呀。」

「我們幾乎是從出生就在一起,已經認識非常久的時間了。我非常了解你,你也非常了解我。」

「嗯,是呀。的確沒錯。」

「既然如此,你應該更信任我一點才對吧?我從來就沒有犯下什麼性犯罪,不,應該說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我都沒有做過吧?難道不是嗎?」

「過去的紀錄並不一定能作為未來的保證。所謂的信任,唯一不斷加以證明才有其價值與意義。」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你應該也知道我喜歡年紀大的女性吧?」

「是呀,我知道……到了令人氣憤的程度。」

「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吧?我怎麼可能會墮落到要對那個幼稚又毫無魅力、一看就是乳臭未乾的小鬼出手。只要仔細想想,就能知道答案只有一個吧。」

「也可能是因為一時衝動,那是任誰都可能隨時隨地發生的事情。沒有人能保證你今天在這裡不是因為衝動而那麼做。」

喂喂。

如果要說這種話,無論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啊。

唔,是說還真奇怪啊。

雖然這傢伙一向是個既凶暴又危險的女人,但絕對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

相反的,她很聰明,也能以一般常識來判斷事情(除了在破壞我的時候之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如此懷疑。

而且請不要感到吃驚,美園在我們就讀的學校里,甚至被當成一位慈悲為懷的女神。

她那濟弱鋤強、無論對誰都能以笑容接待的模樣,甚至被稱為現代的聖女貞德。真是的,如果她能把那慈悲分一點點給我就好了……不對,這只是我個人的怨言。現在姑且先擱到一旁。

總而言之,這傢伙到底為什麼會如此猜忌呢?如果能夠找到那個原因,想必我就能輕鬆脫離這個危機了。

「欸,美園。」

我再度開始動之以情。

「你自己也有家人吧?」

「……?是呀,當然有。我有兩個還在讀小學的弟弟,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

「信二和義久,我從他們一出生就認識了,他們真的是非常可愛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說,美園,你有自己的家人。在伯父與伯母過世以後,你就自己一個人養育他們。」

「是呀,他們是我最愛的家人。」

「你在百忙之中——不只在學校擔任學生會成員、維持著名列前茅的成績,甚至還把剩餘的時間拿去打工賺錢。你就是如此愛著自己的弟弟們。」

我邊說邊不斷點頭:

「總之,你就是背負著照顧家人的義務吧。既然如此,就沒有人能夠取代你吧?要是你在這裡犯下了什麼大錯,被警察抓去的話該怎麼辦呢?被留下來的弟弟們該怎麼生活下去才好?」

「沒有問題。」

美園顯得一派輕鬆。

「反正我有對自己投保,受益人是信二和義久。」

「保、保險?」

這麼年輕就有保險?真的假的?

「而且我也存了錢。雖然不算多,但每個月都有固定在儲蓄。就算我出了什麼事情,他們暫時也不會有問題。」

「唔唔……」

「更重要的是,我平常就有好好教導弟弟們。就算我在今天就這樣走了,讓他們突然得流落街頭,他們也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呃,是沒錯啦,他們兩個以年紀而言的確是很懂事……不,可是,他們還只是小孩子啊。」

「沒有問題。我很相信自己的教育能力。至今為止我唯一沒有教育成功的,大概就只有龍之介而已吧。」

「唔。」

除了稍微受到諷刺的部分之外,我的確無法反駁美園這段話。

這傢伙只要能做出斷言,就表示事實真的就是那樣。

既然她說已經對將來做好萬全的準備,實際上就是有其自信。

芹澤美園。

我的青梅竹馬。

真是一個可靠無比的好女人。

如果她取下眼鏡並解開麻花辮,著實會是一個大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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