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持續勃起 第一章 在泳池

台版 轉自 雪名殘@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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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良部綜合醫院」的地下一樓人跡罕至,大森和雄嘆了口氣,抬頭望著寫有「精神科」的牌子。由於外面的光線無法照射進來,只能依賴日光燈微弱的藍白色燈源。或許是錯覺吧,感覺上連空氣都顯得格外冷冽。

和雄的心中一直覺得身體承受了一股壓迫感。面對連日來看診,持續抱怨自己身體不適的和雄,年輕的內科醫生表現得相當冷淡。昨天驗完血之後,居然還諷刺他說:「你有沒有喝養樂多啊?」

光也拍了,也做了尿液檢查,但都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醫生今天終於建議他,「你要不要去看精神科呢?雖然那個醫生有點怪異,不過習慣了之後,你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年輕的內科醫生泛起了痙攣般的笑容,但是卻避免與和雄的視線接觸。

最近的醫院在搞什麼啊,居然會對前來看診的病人擺出這種態度。

他誠惶誠恐地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了一聲高八度的「歡迎光臨」,聲音聽起來跟長島教練很像,和雄踏進了診療室之中。

屋內的人抬起了頭,那是一個四十齣頭的肥胖醫生,身體深深陷在一張單人沙發之中,房間角落的桌前坐著一個染了頭棕發的護士,眾精會神地看著周刊,看也不看和雄一眼。「你好、你好。」醫生換了一副表情,要和雄坐下。

和雄坐在診療椅上,看著醫生胸前的名牌,上面寫著「醫學博士伊良部」,或許他是這家醫院的小開吧?

「要不要喝咖啡?」

「什麼?」

「咖啡,不過是即溶的。麻由美,兩杯咖啡。」

伊良部自作主張幫他點了,那個叫做麻由美的護士也不回答,站起身來時拖鞋啪搭啪搭地響起,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了房間。

「我看過你的病歷了。」伊良部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興奮。「這是所謂的身心障礙。」

「什麼?」

「心病,已經很典型了。」

「啊……」他覺得有點生氣,面對膽小的病人,不應該突然做這種診斷吧。

「上面那些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伊良部用手指著內科所在的一樓。「那些傢伙大概以為這是可怕的機能性病症,不想幫你看診了,所以才叫你到下面來找我吧。」

「是……這樣嗎?」

「他們只想享受被病人擁護的感覺。」

「啊……」雖然覺得有點異樣,不過為了避免麻煩,他並沒有插嘴。

和雄覺得身體出了狀況是在一個月以前,半夜裡覺得胸口喘不過氣來,他倒在地板上,覺得空氣很稀薄,幾秒鐘之後就陷入呼吸困難的狀況,他慌慌張張地跳了起來,跑到公寓的陽台上。雖然一分鐘左右就恢複原狀,但他已經滿身大汗了,這段恐怖的記憶深深烙印在和雄的心中。

接下來他開始腹瀉,連從自己家裡步行到車站都沒有辦法。雖然才三十八歲,卻有好幾次拉在內褲里,他不敢告訴妻子,只好到便利商店買內褲換上。

當然,這麼做也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困擾,自己的老公早上和晚上穿的內褲不一樣,妻子的心裡自然會有所懷疑。在一番逼問之後,他從實招來,也解開了誤會。不過在此之後,還是有件事讓他耿耿於懷——對老公寄予深深同情的妻子尚美,幫可憐的老公買了成人用的紙尿褲。

他們整整三天沒有交談。

連續拉了一個禮拜肚子,癥狀終於緩和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所有的內臟開始翻滾,常常會覺得內臟很不安分,好像被什麼東西綁住似的。這種狀況很難說明清楚,所以第一次看醫生的時候,就因為他將此形容為「好像內臟在搞暴動一樣」,而引來了一陣訕笑。

從昨天開始,他的下腹深處開始隱隱作痛,他馬上翻開「家庭醫學」,查出了那個部位是腎臟,難怪最近小便總是排不幹凈。身體出狀況之後,和雄一直覺得坐立難安,今天也一大早就來到了醫院。

「還有呢?有沒有聽到別人的聲音?」

和雄皺起了眉頭。

「就像從這邊傳來的啊。」伊良部把手伸到空中。「有沒有聽到什麼人在說話?」

「沒有。」他靜靜地搖了搖頭。

「那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你?」

「沒有。」他的眉頭皺得更緊,望著伊良部的臉。

「這樣啊,這麼看來應該不是妄想症之類的病。」伊良部彷佛大失所望地說道。

「對了,大概只是不定愁訴吧。」伊良部將自己深深地埋進沙發里,用手掌撐著臉。

護士送來了咖啡,兩個人沉默地啜飲了好一陣子,咖啡的味道又甜又濃,護士又繼續翻閱她的周刊。

「請問,不定愁訴是什麼?」和雄問道。

「壓力所產生的身體不適。」伊良部很簡潔地回答。

「這麼說來,我的胸口鬱悶、不斷地拉肚子,都是壓力所引起的羅……」

「沒錯。」伊良部把咖啡端到嘴邊,相當輕描淡寫地回答。

聽到壓力這個字眼,和雄開始回想自己的日常生活:跟妻子相處融洽,在公司里也沒什麼特別的問題。如果硬要說的話,只有為了以後誰要照顧老家的雙親,而和姐姐起了一點爭執,但也不是什麼特彆氣不過的事。

「我把話先說在前面,我是不會問你的。」伊良部說道。

「問什麼?」

「找尋造成壓力的原因,花工夫去幫你排解壓力,我是不做這種事的。」

「哦。」

「電視上不是經常有心理學者詢問病人的煩惱,然後鼓勵他們的畫面嗎?其實那樣做一點效果也沒有。」

「是嗎?」

「沒錯,問了又有什麼用。老實說,如果你因為過去曾經殺人而感到苦惱,除了勸你去自首、跟你要一點封口費之外,我還能做什麼?」

「不,我沒有這樣的過去。」

「要是你說你有什麼討厭的上司,你哪天卯起來就會去對他下毒……不過我想你應該是沒有啦。」伊良部自顧自地滔滔不絕,「總而言之,壓力這東西是一輩子都擺脫不掉的,想要消除這種與生俱來的鬼玩意兒,簡直是白費力氣,只要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就好了。」

「這麼說的話……」哦,這醫生好像想到什麼好辦法了。

「比方說,到鬧區去找流氓單挑。」

和雄第三次皺起了眉頭。

「這麼一來你就會嚇得發抖,無聊的煩惱也會一掃而空,因為你會被追打,當你的生命遭受威脅時,家裡、公司的事你一定可以拋在腦後。」

他是認真地講這段話嗎?和雄開始覺得有點頭暈了。

「實際上真的有因此被醫好的案例,有個連硬幣都不敢碰的潔癖病人,在阪神大地震發生之後,他只顧著每天能溫飽,結果就痊癒了。不過你沒辦法叫地震說來就來,還是找流氓這個方法比較便利。」

「這麼說來,只要我去找流氓麻煩……」

「這只是舉例啦。哇哈哈!」伊良部張開嘴大笑。「去個有戰爭的地方度假就好了。」

和雄嘆了口氣,他開始想回家了,什麼壓力症都沒關係,到別家醫院應該可以醫好吧。

「總之,你不用想去探究什麼壓力的根源。每個有身心障礙症的人,只要一想到自己有這個病症就沒有辦法根治,而且大森先生你已經三十八歲了,也差不多到了該犯病的年紀了,這就像是中年人的麻疹。」

還是去問問公司的同事吧,或許他們知道哪裡有比較好的精神科醫生,不,不行。這麼一來馬上會有流言傳出去,他可不想讓人事部的人知道。

「好了,打個針吧。」伊良部拍了拍自己臃腫的大腿。「你說你的腎臟有一股悶悶的痛,今天就幫你打一針可以緩和疼痛的抗生素吧。」

裡面的門帘拉開了,他回過頭去,那個護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一旁待命了。

「這個……下次吧……」

「不行不行,又不是小孩子了,打針有什麼好怕的。」

伊良部站了起來,彷佛怕他逃走似地,往門口附近移動。

無可奈何之下,和雄只好移動腳步,認命地將左臂擺上注射台。反正腎臟痛也是事實,在綜合醫院應該算不上什麼大事吧。

那個護士剛剛給他一種清爽的印象,靠近一看才發現其實長得相當漂亮,不過和雄對她完全沒有遐想。

「請你輕輕地握住拳頭。」護士對和雄說道。

他的左手被軟管纏了起來,塗上消毒酒精。

伊良部彷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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