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被其上的居民污穢,
因為他們犯了律法,
廢了律例,背了永約。(譯註:以賽亞書24:5)
1
握緊在手中的梯子,朝艙口吸進去。
在強力卷揚機的牽引下,諫也滾進噴氣式飛機的機艙內。慣性使得狠狠地撞到肩膀,然而手腕如同撕扯般的劇痛要強上百倍。
「嗄啊……!」
殘留在肺中的空氣,一股腦兒全部吐出來。
同時,單手抱著的諾溫「咚」掉在地板上,諫也不禁僵住。
「……諾……溫……!」
沒有回應。
人偶,完全停止了運作。
殘忍的被白色和紅色濡濕的聖職衣,眼瞼也緊閉著。在痛苦折磨中蹙著細眉,用力握著十字架躺在那裡的樣子,宛如虔誠的睡公主。
「——沒事、的。雖然斷罪衣停止了運作,但是控制損傷的機能還在運作。您看血也止住了吧?」
聽了這些話,諫也終於抬起頭。
那是同樣蹲坐在一旁的玻璃的聲音。在那旁邊是抱著少女提前滾入機艙的雷胡拉也蹲在那裡。
加速中的飛機發動機,時不時晃動小小的機體。
這時,機內傳來廣播。
『二號、六號、七號發生喪神現象。將切換為自動操縱。』
緊接著少女凜然站起,說。
「不要追擊。請馬上撤退。」
『〈獸〉開始移動。〈矛〉第二部隊開始撤退。此外〈塔〉第三部隊·工作班的處理已經完畢。』
「最優先治療喪神現象。第三部隊的工作班,請按照預定計畫前往指定地點。這邊也將作戰步驟過渡至β3。」
通過衣領邊的話筒,玻璃對各處下指示。
從她的神情,諫也總算環顧自己的所在。
「這、是……」
「這是上周剛剛引進的自我制御型噴氣式飛機。」
玻璃輕輕點頭。
「其它的戰鬥機也是自我制御和從本部遠隔操縱的並列式。作為喪神現象的對策進行的研究之一。卡洛先生也說過吧?為了一防萬一設了保險。」
「…………」
設了保險,倒是聽說過。
不過,由於諫也抵達前線還在不久前,跟自己沒有直接關係的部分諫也並不知悉。
當然,更不會想到噴氣式飛機會來救助。
在導彈的爆炸中,能抓住從機艙落下來的梯子,純粹是僥倖賜予的恩惠。即便噴氣式飛機降低速度,千次有九百九十次失敗、剩下的十次以手腕扯斷而告終吧。最終沒有落得那種下場……果然是因為諫也身穿的聖職衣嗎。
「諫也哥哥和諾溫上次也做過吧?」
面對沉默中的諫也,玻璃嘟起嘴唇。
兩周前,變成戰場的遊樂園中諫也採取了類似的作戰。
當時是利用軌道飛車從〈獸〉的攻擊中逃脫——但軌道飛車和噴氣式飛機完全不能一概而論。不只是規模上的不同,那是脫離險境臨場發揮的諫也和編入戰術的玻璃思考上的不同。
(這就是……真正的……戰場嗎?)
捂著手腕,諫也戰慄地盯著少女。
這個少女,同樣也是與〈獸〉戰鬥的戰士。
即使沒有斷罪衣——即使被未知的魔性所啃食,只有那強烈的意志不輸給任何人。
正因為如此,朱鷺頭玻璃站在這裡。
那是毫無疑問是本人的證明。
在少年來看無比耀眼。
「諫也哥哥。」
這時,玻璃叫道。
「諫也哥哥,想怎麼做?」
「我……不,我要……」(譯註:在日語中諫也以「俺」自稱,而『九瀨諫也』以「僕」自稱。翻譯過來都是「我」。小翻無力了……)
有一瞬就連面具也險些忘記,諫也握緊拳頭。
因為,發現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少年能做的,終究只有把這個可憐的人偶叫起來,再一次送入戰場——事到如今才醒悟了這種事。
「…………」
從這段沉默中,玻璃也領會了少年內心的矛盾。
「沒事的。諫也哥哥就請照看著諾溫吧。」
玻璃把右腳輕輕向後退一步。
抓著禮裙的下擺行屈膝禮。
「雷胡拉先生,能跟我一起來嗎?」
「是。」
黑膚色的少年晃動著耳環點頭。
「…………」
諫也沒有動。
無論如何,也不想離開這裡半步。
有一瞬,感覺到雷胡拉向這邊瞥了一眼。
少年沒有注意到……視線的延長線上,正流淌著點點的紅色鮮血。
†
走進操縱室,玻璃臉上有一瞬划過痛苦之色。
因為年長的操縱士趴在計器類上。
喪神現象,就連前來救助玻璃的操縱士也侵蝕了。
當然,跟其它戰鬥機一樣,這架飛機也可以貫徹遠隔操縱。
之所以沒有這麼做,完全是因為這架噴氣式飛機有著救助玻璃等人的職責。為了救玻璃等人,飛得較慢,飛得較低,有必要進行細密地操縱。
正因為如此,現在。
「對不起。」
大多數喪神現象的犧牲者,如果處理得當就可以恢複。更何況身為〈矛〉隊員,理所當然做好相應的覺悟。
即便如此,玻璃還是道歉了。
隨後鑽入旁邊另一個操縱席。
看了一眼雷達,玻璃馬上露出緊張的表情。
朝著圓形雷達的中央,綠色的影子正從左後方接近。
高分子玻璃窗對面,黑雲以駭人的氣勢流去,同時感覺到與其相仿的速度追過來的影子。
「果然……還是會追上來。畢竟普通的導彈『重組』一下就會復原。」
「非常抱歉……可不可以問件事情?」
雷胡拉開口道。
「誒?什麼事?」
「關於傷事。」
「誒?」
「從剛才一直在流血……」
雷胡拉指著滴落在金屬地板上的紅色斑跡。
由於身穿鮮紅的禮裙不太顯眼,但玻璃下腹部早已被鮮血浸透。
「是感應〈獸〉……所致。」
捂著下腹部,玻璃微微一笑。
「現在好多了,不是很痛。」
「明知接近〈獸〉就會出現那種狀況,還接受了我的提案嗎?」
原本,把玻璃帶入前線的是雷胡拉。
玻璃輕輕搖頭。
「當時也說過。沒有退縮的理由。」
非常明確地,說。
那份果斷,就連雷胡拉也不禁屏住呼吸。
那種姿態,雷胡拉想起某個單詞,並徑直說出口。
「……就像,聖痕。」
「並不是那樣了不起的東西。」
玻璃露出微笑。
「還是說,是在安慰我嗎。讓您費心了,沒想到雷胡拉先生很親切呢。莫非,平時沉默寡言是因為忠於職守嗎?」
「…………!」
咳哼,雷胡拉乾咳一聲。
與此同時,黑膚色的黑色眉毛微微傾斜。
就好像一不注意扣錯制服紐扣,直到午休時才發現的學生一樣的那種表情。
對此做掩飾一般,說。
「您才是,不戲弄人一臉認真的樣子,只有在brother·諫也面前時擺出來嗎。」
「跟諫也哥哥沒有關係!」
砰,拍著計器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行動背離了自己的嘴,玻璃的臉一直紅到耳根。
雷胡拉也沒有想到竟會有如此大的反應,呆然若失地瞪圓了眼睛。
隨後,
「原來如此……看來,的確是沒有關係的。」
點頭,首飾隨之叮噹作響。
「那、那個、這是……」
「那麼,就當是平局。」
心情有些暢快之後,雷胡拉先妥協。
玻璃也仿效,回到操縱席上。
(……真是位不可思議的人呢。)
雷胡拉眯縫眼睛看著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