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大衛

——大衛又說:

「主救我脫離獅子和熊的爪,

也必救我脫離這非利士人的手。」(譯註:撒母耳記上17:37)

1

「哎呀,真是勞煩各位了~」

迎接諫也一行人的,是隱含著微笑眯細的右眼和另一側是獅子刺繡的眼罩。

寬敞的房間,是早已司空見慣的場所。

柔軟鮮紅的地毯和古色古香的枝形吊燈。牆壁上飄揚著與細膩的傢具不協調,擁有骷髏紋樣的海賊旗。

這裡是教團的地下設施。

教區長室。

不過,比起昨天諫也來到這裡時有了一個變化。

房間裡面的紫檀辦公桌前,卡洛·克萊門蒂紅衣教主代行已經歸來。

(……這、個、死眼罩!)

「……您……回來了呢,卡洛紅衣教主代行。」

強忍住腸子如煮沸般的憤懣,諫也說。

「哎呀,這才剛剛回來呢。其實就在不久前――對了對了,用這個國家的話來說就是『即使把湯送去也不會涼的距離』的時機到了機場。這還是使用了教團的直達航班呢。」

「總之那個比喻的使用方法是錯的。」

「別這麼說嘛。在死氣沉沉的職場需要用幽默滋潤一下哦?你看,身為教區長為了創造一個笑臉不斷的教區是必需的。來,諫也君也要笑臉~笑臉~」

(……你這混蛋想要的才不是什麼笑臉,只不過是一個方便自己為所欲為的城市吧。那麼想要笑臉就去聞笑氣(N2O)笑死吧,這個沒信仰心的爛神父。)

腦內喊叫著與神父不相宜的惡罵,諫也臉上始終保持平穩的表情詢問道。

「還有,關於這邊的新人……」

「嗯,修道司祭的雷胡拉君。哎呀,他能趕上真是太好啦。」

「……非常抱歉。因為來這個教區還是第一次應對晚了。」

雷胡拉,面無表情地行了一禮。

與其說年輕倒不如說是幼小的側臉上,只有那張表情完全沒有變化。項鏈和臂環等首飾,使得如雕像般無機質的印象變得更加曖昧。東方的血統難道都是這樣的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比諾溫還要非人類的對手。

(那個木頭呆……或許只是因為作為人偶太像人類而已吧……)

諫也心裡暗想。

諾溫因為與〈獸〉戰鬥的修理和維護,被輸送到教團的〈塔〉研究班。

所以,在這個房間除了卡洛有三個人。

諫也和,雷胡拉和――

「雷胡拉先生到這裡之前,是在哪個城市戰鬥的?」

玻璃按著禮裙的胸口問。

回到教團設施之後換上的鮮紅的禮裙。

瞳孔深處恢複了高潔的氣質,少女回到了原來的玻璃。〈獸〉離開之後,甚至親自對〈矛〉和〈塔〉的工作班做指示。

她的這般行為,比朱鷺頭集團下一任繼承者的身份還要鼓舞著這個城市的勇士們。

現代的戰乙女(Jeanne d"Arc)。

對此,

「……是的,最初是加爾各答,直到前天是在紐約就任。」

雷胡拉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出特別指定教區的名字。

「紐約?那個城市居然也會交出聖人來呢。在這個世界上擁有最多的聖人並對此正當化的教區。」

「……想必是卡洛大人的訴求得到了正確的評價。」

把視線轉向卡洛,卡洛誇張地聳起肩膀點頭道。

「嘛~,你們也知道,在御陵市加上諾溫和諫也君也只有三個聖人嘛!在特別指定教區·六個都市中戰鬥力最弱的一個。雖說諫也君是聖戰中的英雄,不能使用斷罪衣已經是無法改變的狀況,從聖人最多的都市分配一個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人類皆是兄弟!有困難互相幫助吧!」

「說得很隨便呢。」

玻璃略帶懷疑地嘟起了嘴,但是卻被卡洛接下來說出的話憋了回去。

「不管怎麼樣,首要事情是對〈獸〉的對策吧?」

在眼罩神父的催促下。

「勤奮第一的諾溫小姐已經提交了報告——」

看著辦公桌上的銀屏,卡洛眯起單眼。

諾溫所看到的映像記錄,從那個銀屏上放映出來。人偶的電子晶元會從諾溫的視覺情報和聽覺情報全部記錄下來。在前去修理之前,諾溫提交了那些情報。

最初放映出來的,是與諾溫戰鬥的〈獸〉的形狀。

「是……捻線工藝品的〈獸〉。剛才,〈塔〉給這個〈獸〉的名字決定為〈紡(spindle)〉。從記錄上來看,階位是在准五階位程度吧?擁有這種特殊形狀的大多數為〈傲慢〉或〈妒忌〉。」

卡洛放大銀屏的映像,在桌前托著腮。

「似乎還有分解屍體的能力呢。從被翻過來的諾溫的右腳內,有機部分幾乎完全被分解。因為這個原因最近一直沒有發覺它的存在……如果這就是吸引〈獸〉的罪人的嗜好,那可真是不得了的嗜好啊」

階位和大罪。

〈獸〉會為持有大罪的人類――罪人所吸引,由那個罪人的思想和嗜好在形態和能力上產生巨大的變化。

神制定的大罪有七個。

〈傲慢〉。

〈妒忌〉。

〈憤怒〉。

〈懶惰〉。

〈貪婪〉。

〈貪食〉。

〈色慾〉。

正因為這些大罪定義了〈獸〉的基本行動形式,在探索〈獸〉時,最初會分析罪人的思想。

一邊擺弄著眼罩,卡洛露出惡作劇般的苦笑。

「想要把別人翻過來……結果就翻了過來,最後又覺得怎樣都好。那種心情,是怎樣萌生出來的呢?想看一下被翻過來的人是怎麼痛昏過去的?還是說,想仔仔細細地檢查一下內臟或骨格?嘛,這一類的心理分析總歸都要委託給〈塔〉。」

「…………」

諫也咬緊臼齒。

想起昨夜小巷子里的事情。何止是粘在粘膜上一般的臭味,就連手靠在牆壁上時滑溜溜的感觸也揮之不去。稍不留神,就會產生連自己站立的地板也陷入血沼之中一般的錯覺。

――『這件事,是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哦。』

在那片血沼之中微笑著,食指抵在唇前的妖女。

(……可、惡。又是、那個時候的事情啊。對我到底造成多大陰影啊)

握緊拳頭。

造成那種地獄景象的〈獸〉。

沉醉於那地獄中的另外一個玻璃。

到底是哪一個在侵蝕諫也的意識。

話又說回來誰能斷定那個妖女――另外一個玻璃,不是比〈獸〉還要危險的存在啊。

(……那個傢伙到底是什麼?)

悄悄地窺視身邊的玻璃。

「抱歉……可以問個問題嗎」

這時,雷胡拉第一次開口說。

「呵——,請講。」

「玻璃小姐和brother·諫也,當時為什麼會在那個地方呢。」

「…………咕!」

話頭指向自己,諫也頓時說不出話來。

總不能說從鄰區的美術館瞬間移動過來的。考慮到玻璃的狀況不能隨意回答。

隨後,玻璃先開口說。

「放學後,跟諫也哥哥一起去八區的美術館……」

「喔~,美術館?」

卡洛很感興趣似的探出身來,玻璃把視線別過去。

一副很遺憾的樣子嘴唇一顫,但臉上紅到耳根,

「啊、啊……那個,進去沒多久感知到〈獸〉的存在,馬上從緊急出口前往那個倉庫街。」

玻璃用有些沒自信的樣子說。

諫也對此眨了眨眼。

(記憶的條理……沒有矛盾……?)

在美術館見到的那個妖女人格說得沒錯。

就算妖女和玻璃的人格互相替換,記憶還是會有條有理的進展下去。無意中證實了那句話。

「唔。所以,諫也君也跟過去了嗎?」

「啊……是的。因為,沒有我的話諾溫就不能起動斷罪衣。」

予以肯定之後,諫也用中指和食指觸摸十字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嘛,如果事先察覺到了〈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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