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本伊織的交友範圍極為有限。
由於完全沒去過才藝班和補習班,所以只能在學校認識同年紀的朋友,而且幾乎沒有能稱得上是好友的人。很諷刺的是,除了親人之外,現在與伊織最為親近的,是不屬於人類的戰爭妖精——克莉絲塔蓓兒。
既然是這樣的伊織,他當然不會認識外國人,只認識幾個外表不像日本人的朋友。
然而在這個世界上,似乎存在著單方面認識伊織的外國人。
在機場熙攘的大廳一角,一名青年正在閱讀賽馬雜誌。他的表情頗為嚴肅,目光追著密密麻麻的文字。
青年的頭髮是幾近白色的金髮。他以手指把玩自己有些翹的頭髮,盯著雜誌的內容大約十分鐘之久。
「——派屈克少爺。」
在青年以結巴的語氣念著雜誌內文時,一名身穿純白套裝的高佻美女走了過來。
「啊啊,伊格蓮茵。」
「讓您久等了……哎呀,您在看什麼書?」
「應該是賽馬雜誌……不過老實說,我看不太懂裡頭寫些什麼。」
青年誇張聳了聳肩,然後從椅子起身。
「日文果然很難。只是交談還好,閱讀能力就還有待加強了。——我真羨慕你們。」
「您打算在這裡停留這麼久?」
「不,可以的話,我想要儘快回歐洲。」
青年把雜誌留在原處,將手插進牛仔褲口袋踏出腳步。
派屈克——這應該就是他的名字。
這名美女也跟在名為派屈克的青年身後半步的距離,以高跟鞋踩出清脆的聲音穿越大廳。窄裙下方展露出來的美腿曲綫,自然而然吸引著在場男性們的目光。
「……所以,總之該怎麼做?」
「行李已經送到飯店了,我們就直接過去吧。」
「去哪裡?」
「先去大學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知道在哪裡嗎?」
「已經查好了。」
「不愧是伊格蓮茵,沒有我出面的餘地。」
「您過獎了。」
一走出大廳,日本梅雨季節特有昀悶熱空氣便襲向兩人。
派屈克不耐煩地仰望多雲的天空,然後搖了搖頭。
「……我還是喜歡冷一點的地方,真想趕快離開這種濕熱的國度。不過當然得先得到『書』。」
「真的在這個國家嗎?」
「真的。如果不是真的就麻煩了。」
派屈克與名為伊格蓮茵的美女一起坐上計程車,做個深呼吸之後靜靜閉上眼睛。
「……他讓那名少女帶著『書』從都柏林寄出,這一點已經確定了。所以寄送地點只會是日本。——沒錯吧?」
「我認為很有可能。」
如此回應的伊格蓮茵看起來面有難色。派屈克微微張開眼睛向她一瞥,以計程車司機聽不懂的愛爾蘭語輕聲說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記得他說過他在日本有個兒子,你在警戒那名少年,會成為那名少女的『鞘之主』妨礙我們吧?」
「……是的。」
「不用擔心。」
派屈克以手指撥弄前發,隱約有些雀斑的臉上,浮現無懼於一切的笑容。
「——即使要和他們交戰,我和你搭檔也不可能輸吧?」
「可是——」
「沒問題,我們肯定會贏……我會戰勝他們,讓你成為極致的戰爭妖精。」
派屈克說完之後,輕輕握住伊格蓮茵的手。
※
早瀨葯子前往母校拜訪學生時代的恩師,感謝他前幾天出席母親的葬禮之後,如今葯子正在學生會館前面的露天咖啡廳歇息。
「…………」
從葯子小時候就一肩挑起家計將她撫養長大的母親過世了。
對於這件事,葯子尚未實際感受到內心湧出悲傷的情緒。
她以獨生女的身分辦理後事,之後也忙著辦理各式各樣的手續,處於這樣的狀況——不知道是幸或不幸——甚至無暇沉浸於和母親共度的回憶哀傷度日。
葯子皺眉承受著濃縮咖啡涼掉之後的苦澀,對久違來訪的母校風景感慨良多。
五年多前,葯子也在這座校園求學。由於遠離首都中心,這裡有著適度的蒼翠綠意,但也沒有偏遠鄉下的氣息,葯子非常喜歡這樣的學校。現在回想起來,母親明明辛苦幫忙籌措學費,比較鮮明的回憶卻都是和朋友出遊或打工的往事,證明葯子可能不是認真向學的學生。
事到如今,葯子對此感到過意不去,靜靜地仰望天空。
「至少也要幫忙報仇才行。雖然我很想這麼做——」
葯子輕聲自言自語,不經意將視線往下移,某種不應該在這時候出現在這裡的色調映入眼中。
從葯子就讀這間大學就未曾見過,以外型來說頗為突兀的兩人,從文學院辦公大樓的方向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是年紀與葯子相近,全身穿著純白套裝的美女,另一人是年紀大約二十歲左右,臉上還有些許雀斑的青年。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確定兩人並非日本人,有著英式血統的五官與輪廓。
「——!」
葯子見狀反射性想要起身,但心中的理性制止了她。接著她重新以極為自然的動作離席,並走進學生會館。
「——艾可?」
葯子站在可以眺望戶外的窗邊,然後打電話回家。
『這不是葯子大人嗎,請問找在下有何吩咐?』
「總之沒事吧?」
『您說『總之』的意思是——?』
艾可杜恩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訝異,聲音也逐漸變小消失。
「在我回來之前,你千萬不要踏出家門一步……雖然很想解釋成巧遇,但我的母校來了幾個發色特異的人。」
「發色特異……是嗎?』
「對。幸好對方似乎還沒發現我。」
葯子俯視戶外,輕輕閉上左眼。
「……我沒看錯,是沒見過的戰爭妖精和鞘之主。」
『葯子大人有什麼打算?』
「先在這裡待一陣子——總之,再來我會找大學朋友問問看。畢竟對方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留學生,而且既然那麼顯眼,應該可以打聽到一些消息。」
『明白了。請您行動時務必小心。』
「好的。」
與艾可交談完畢之俊,葯子接下來隨即要連絡宮本伊織。然而手機撥好幾次都打不通。
「……在這麼重要的時期,好歹把手機開著吧。」
葯子輕聲抱怨,把手機收進愛用的名牌包之後,若無其事窺視周圍的狀況,並離開學生會館。
「…………」
葯子剛才目擊的雙人組,已經不知道前往何處而消失身影了。葯子快步走向文學院辦公大樓,朝著正在認真處理櫃檯業務、當年的學妹打招呼。
「茉莉,打擾一下。」
「啊、早瀨學姊。」
發現葯子來訪而抬起頭的片山茉莉,收起前一刻綻放的笑容,繃緊嘴角從椅子起身深深低頭致意。
「令堂的事情請您節哀——」
「啊啊、不用了不用了,這件事不重要。」
「啊?不、可是——」
「我不是來聊這種陰沉話題的。」
葯子大略環視辦公室內部,接著靠在櫃檯旁邊壓低音量詢問:
「——剛才我在外面和一位大美女擦身而過,她是誰?」
「咦?是說一位身穿白色套裝的外國人嗎?」
「對,高佻美女與男孩子的雙人組。他們不是講師或留學生吧?」
「嗯,並不是。剛才招待的人不是我,所以我沒有很清楚,不過他們好像是從英國還是愛爾蘭,千里迢迢來到我們大學拜訪教授。」
「專程從歐洲來訪?這間大學有這種大人物嗎?」
「與其說是大人物……啊、不過早瀨學姊,記得你之前經常出入宮本教授的研究室吧?」
「咦?」
「他們兩人似乎是來拜訪宮本教授。男生說他的爸爸還是爺爺和宮本教授是好友,所以務必要當面拜訪——」
「可是,宮本教授他——」
「沒錯吧?我們轉達教授的狀況之後,對方就露出無法釋懷的表情離開了。」
茉莉說到這裡,臉上露出難以形容的笑容。
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