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話 頭髮是殺人犯的生命

1

說起國立市,那是個給人良好印象的普通城市——在中央線沿線都市中,屬於有錢人家居住的城市。在這樣的國立市裡,花柳家更是名氣響亮,是個名符其實的資產家。

畢竟「花柳家電」是西東京聲名遠播的家電量販店,和同行的山田家電和小島家電競爭得相當激烈。花柳家的宅邸座落在一橋大學附近一處清靜的住宅區內,散發出的豪氣,凌駕在周遭低調的兩層樓住宅區之上。高聳的紅磚圍牆與森嚴的門扉,彷彿堅決抗拒著外人入侵一般。

在過新年的氣氛已然淡去的一月中旬某個早上。

長年服侍花柳家的幫傭,田宮芳江用手背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獨自走在朝陽照耀的走廊上,她正準備要去廚房準備早餐。

走廊上空氣冷颼颼的,整座宅邸鴉雀無聲。這也難怪,雖說出太陽了,但時間也才剛過早上七點。而且花柳家的人們基本上都很晚起。作息健康正常,比幫傭還早起的人連一個也沒有。

這時,田宮芳江突然心生奇怪的感覺,在走廊上走到一半,便停下了腳步。

「是什麼呢?」她抽動著鼻子,窺探起周遭的情況。幫傭敏感的鼻子嗅到了像是什麼東西燒焦的惡臭。

「有誰在廚房裡烤魚嗎……」

不過臭味的來源並非廚房,而且,一大早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會在廚房烤魚。想到這裡,她更仔細地打量起四周,這時,面向走廊的一扇門頓時躍入了她的視野之中,是會客室的門。那扇厚重的木製門扉開了一道小縫,焦臭味似乎就是從這扇門微開的縫隙中飄出來的。

「是誰在會客室里烤魚嗎……」呃,這怎麼可能嘛。幫傭自己吐槽了自己後,便開始思考合乎現實的可能性。「難不成發生了火災!」

這麼說起來,會客室里是有一座用來營造優雅氛圍的暖爐。雖然實際上很少用來取暖,但暖爐終究是暖爐,要在裡面生火,是絕對沒問題的。

田宮芳江心中萌生討厭的預感,立刻走向有問題的門前,形式上地在門上敲了幾下。見裡頭無人應答,她馬上把沉重的門扉完全推開。

拉上窗帘的會客室里,黑得跟深夜一樣。往裡頭踏進一步,焦臭味感覺好像變得更濃烈了。這個房間里肯定發生了什麼異狀,這麼想著,田宮芳江戰戰兢兢地繞到窗前,一口氣拉開了厚實的窗帘。會客室內突然充滿了晨光。

一瞬間,田宮芳江目睹了意想不到的光景,不由得「啊!」地發出驚呼聲。

放置在會客室中央的接待用桌椅,在那張沙發上,一位身穿純白色毛衣的女性,以正面朝上的狀態靜靜地橫躺著,不過她並非躺著休息,女性的胸前,有片顯眼的鮮紅污漬。從那裡滴落的紅色水珠,在厚厚的地毯上蔓延畫出紅色的地圖,那肯定是從女性身體里流出來的血液。

「…………」田宮芳江嚇得像根柱子一樣佇立不動。

她的視線被女性朝天的臉龐吸引住了。

毫無表情的蒼白面孔,清楚顯示出女性早已斷氣。尖尖的下巴、櫻桃小口、細長的雙眼、短得讓人誤以為是男生的黑髮——

田宮芳江彷彿勉強從喉嚨里擠出聲音來,呼喚起某個人的名字。

「……夏、夏希少爺……」

花柳夏希是這個家裡的老么,今年十九歲。個性天真爛漫,人見人愛。他那原本應當光明無限的人生,就這麼突如其來地落幕了嗎?

不敢相信眼前光景的田宮芳江,以顫抖的雙手掩住臉,轉過身子,然後用飛快的腳步從會客室內飛奔而出。「不、不好了,夏希少爺他——」

就在剛跑到走廊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呼喚她的聲音。「怎麼了?芳江阿姨。」

「咿。」幫傭嚇得回過頭去。「咿咿咿咿。」看了站在眼前的人,她又發出慘叫聲,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夏、夏夏、夏希少爺!為、為什麼!」

出乎意料地,站在那裡的,是一位留著黑色短髮的人,他無疑是花柳夏希本人。完全摸不著頭緒的幫傭,陷入了輕微的錯亂狀態,「啊哇、啊哇、啊哇哇……」她就這樣坐在地上,交互指著會客室的門與夏希。「夏、夏希少爺人在這裡……那麼那個人到底是誰……」

另一方面,同樣一臉莫名其妙的花柳夏希說道。「你在說什麼啊,芳江阿姨。」同時往半開的會客室門內隨便瞥了一眼。

「嗚。」一瞬間,夏希的側臉也浮現出緊張的神色,但他毫不畏怯地走到眼前的女性身邊,在近距離下,觀察起對方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輕輕點了點頭,以冷靜的語氣準確地道出了事實。「這個人是優子姐啊,優子姐死了。」

「咦?您說優子姐,是寺田優子小姐嗎?」

田宮芳江不可置信地重新望向沙發上的女性。

寺田優子是花柳家的親戚,也是夏希的表姐。由於她經常來花柳家玩,田宮芳江跟她也很熟。不過,田宮芳江過去從未把優子誤認成夏希,這是因為寺田優子擁有一頭長可及腰的美麗秀髮,她跟短髮的花柳夏希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可是,為什麼呢——?

彷彿回答幫傭的疑問一般,夏希發出了滿是驚訝的聲音。

「錯不了的,芳江阿姨,死掉的人是優子姐。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她的頭髮被剪掉了?難不成這是殺人事件?頭髮被剪掉,也是犯人乾的好事嗎……」

2

寶生麗子坐在梳妝台前,盯著鏡中的自己,把早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沒有勝算的瞪眼遊戲上。左手握著吹風機,右手拿著梳子的麗子,頭頂上叛逆地翹起了一撮頭髮。雖然麗子又梳又壓,但它依然不屈不撓地主張自我的存在。儘管是自己的頭髮,卻像正值叛逆期的國中生一樣難以應付。不久,當麗子厭倦了與毛髮進行無謂的搏鬥,把手中的梳子朝鏡子扔出去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是,我是寶生……咦,花柳家……是,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結束手機的通話後,麗子對應該就在房門外待命的忠實僕人下令。

「影山!緊急出動。早餐不吃了,馬上備車,然後把外套跟大衣拿來。還有——教我能夠把睡亂的頭髮一瞬間撫平的方法!」

麗子離開鏡前,分秒也不敢蹉跎,以機敏的動作走出房間,前往宅邸的玄關大廳。在那裡等著她的是身穿筆挺西裝的高挑男性。端正的臉龐給人一種知性沉著的印象,很適合臉上戴的銀框眼鏡——他正是寶生家的管家影山。影山熟練地幫麗子穿上手中的外套,並且將樸素的長大衣遞給她。

接著,彷彿進入最後一道程序般,「請用,大小姐。」影山這麼說完,便交給她一樣跟當下情景格格不入的道具。

是一把大剪刀。

「…………」一瞬間撫平亂髮的方法就是這個吧。麗子來回看著遞上來的剪刀、與管家的臉。「我說啊,影山,我的頭髮可不是衣服上多出來的線頭耶!」

麗子挖苦著狠狠一瞪,管家立刻惶恐地把剪刀藏在背後。

「真是非常抱歉。」影山若無其事地行了一禮後,便開門護送麗子出門。「——那麼請您上車。」

不久,影山駕駛著全長七公尺的禮車,從寶生邸的大門出發了。

儘管在意頭頂的亂髮,后座上的麗子還是像平常一樣把頭髮束起,戴上裝飾用的黑框眼鏡。一瞬間,寶生麗子從大小姐身分華麗地——不,是平凡地變身成為新人刑警。雖然內在還是一樣的,但外表卻給人一種拘謹樸實、還有一點點聰明的形象。

國立署的同事們只認識變身後的麗子。不知道為什麼,竟沒有人發現她就是巨大財團「寶生集團」總裁寶生清太郎的千金,對於想要以一介警官的身分克盡職責的麗子而言,這倒也正好。不過再怎麼說,這些人也未免太遲鈍了吧,是對美女沒興趣嗎?麗子偶爾也會對此感到不滿,女人心真是複雜啊。

無論如何,千金刑警的真實身分,在短時間內似乎還不會曝光。

「話說回來,大小姐,花柳家發生了什麼重大案件嗎?」

影山一邊將轎車開往國立市市中心,一邊問道。

「聽說宅邸內發現了年輕女性的屍體,看來似乎是起殺人事件呢。」

「啊啊,果然……」影山遺憾似地搖了搖頭。「我從很早以前就在擔心了。畢竟近年來花柳家老是糾紛不斷,尤其是大當家花柳賢治遭遇交通事故過世後,花柳家的亂象更是讓人看不下去。有人說花柳家遲早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諸如此類的謠言時有耳聞呢。」

「喔,這種謠言是誰告訴你的?」

「哎呀,您不知道嗎?大小姐的父親,寶生清太郎對於其他名流顯要的八卦愛得要死,這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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