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勇者,讚歎敵方幹部的實力

鈴乃從某個最近已經看慣的背影上察覺一絲不協調感,真的只是偶然。

該說是因為上午的太陽剛好照進公共走廊,還是因為打算幫玄關大門上鎖時不小心弄掉鑰匙,讓她為了撿鑰匙而將視線往下移呢……

「魔、魔王……」

「嗯?喔,你這麼早就要出門啊?」

住在隔壁房間,過去差點就成功征服世界的惡魔之王,保持人類姿態的真奧貞夫,以一如往常的語氣回答。

「你怎麼停在這麼奇怪的姿勢?」

「呃,不,那個……」

維持撿鑰匙的彎腰姿勢的鈴乃,視線不小心短暫飄到某個地方,讓她不禁羞紅了臉。

「沒、沒什麼啦……」

當然不可能真的沒什麼。

雖然不是真的沒什麼,但就算將那件事指出來,現在的鈴乃又能怎麼樣呢?

考慮到與真奧的關係,鈴乃和他的交情絕對沒好到積極告訴他哪裡不對勁。

儘管以鄰居來說,他們最近有變得比較親密,前陣子甚至還被他擅自任命為軍隊幹部,所以無法否認他們最近經常偏離原本的關係。

不過以他們本來的關係,要是他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鈴乃的角色也應該是指出那點並加以嘲笑的人。

然而,可是,即使如此,鈴乃剛才看見的問題,規模實在小到要是這麼做會讓人覺得丟臉的程度。

就算是敵人,不對,正因為是敵人,所以她才會不希望對方為這種異變造成的問題受傷。

所以鈴乃在將真奧的名譽與自己的羞恥心放在天平上衡量後,選擇不直接指出那件事。

「魔、魔王,那個,艾謝爾怎麼了?」

她選擇的次善策略,就是詢問真奧那位家事萬能、堪稱模範專業主夫的忠實僕人,惡魔大元帥艾謝爾亦即蘆屋四郎在不在家。

「喔,他久違地接了必須外宿的工作,所以要到今天晚上才會回來。」

「什、什麼?」

鈴乃在絕望的同時,也充分理解為何眼前的那個東西會直接以那樣的狀態露在外面。

總是關心著主人的社會生活的蘆屋,不可能漏掉那種東西。

「你找蘆屋有什麼事嗎?」

「不,呃,那個,我、我今天打算去超市的晨間市集,想跟他說一聲而已,不過──」

鈴乃沒有說謊。

雖然原本只有在想要是遇到就順便提一下,但這不算說謊。

可是就結果而言,這還是成了「逃避」用的謊言。

「魔、魔王,你現在要去上班嗎?」

「嗯,雖然今天只上半天……哎呀,已經這個時間了。再見。」

「啊……」

真奧看了一下手錶,沒等鈴乃回答就立刻轉身外出。

鈴乃維持彎下腰的姿勢,茫然地聽著真奧的愛騎杜拉罕二號逐漸遠去,而且沒過多久就消失的聲音。

「小千……那個,果然還是告訴他比較好吧?」

「不行啦!我辦不到……!」

這或許是宛如將品行端正、彬彬有禮和正義感穿在身上的高中女生,佐佐木千穗第一次違抗店長的命令。

在櫃檯內一如往常地帶著爽朗笑容工作的真奧,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對勁。

不過站在麥丹勞幡之谷站前店店長木崎真弓,以及清楚真奧的真面目、私生活和各種不能公開的部分的佐佐木千穗的立場,她們有句話不能不告訴今天的真奧。

可是,她們最開始討論的話題,是直接告訴本人這件事,真的算是溫柔嗎?

「不,我覺得還是由你來說,對他的傷害最小……」

「不、不行啦,我說不出口……因、因為這樣就不得不說明為什麼會看見……」

「就算你這麼說,連我的身高都能發現了,應該沒什麼可疑的地方……」

「但、但是真奧哥也是男孩子,要是被女孩子這麼說應該會受傷……這時候還是讓木崎小姐以店長命令的名義告訴他,對他的傷害最小……!」

「話是這麼說。『現在』還沒什麼影響。我又沒許可權對與店鋪業務無關的私生活說三道四……還是應該讓有私交的人悄悄告訴他比較好吧?」

「那、那個,可、可是……」

兩人持續進行推卸責任──這個與千穗和木崎的性格最不相符的無意義對話。

雖然私底下有交流,但要直接指出這麼纖細的問題,一定會讓人感到猶豫。

然而,在這個「私底下的交流」中,千穗最近被真奧任命某個重要的職位,這讓她連帶想起某位和這職位有關的「前輩」。

「這實在太奇怪了。要是發生那種事,蘆屋先生……啊,就是那位和真奧哥住在一起的朋友……」

「我知道。他有來過店裡幾次。是之前也有一起來的那位高大男性吧。」

千穗提出和真奧最為親近的頭號忠臣,蘆屋四郎的名字。

千穗完全無法理解,明明有將家事全都處理得一絲不苟、堪稱家庭主夫模範的他在身邊,為什麼還會發生那種事情。

「啊,是的,那個人應該會發現才對。因為包含洗衣服在內的所有家事都是由蘆屋先生負責,所以他不可能沒發現。」

「不,這很難說吧。我也是第一次看見那個地方變成那樣。如果不知道,也不會特別看那裡。」

「可是在折起來收進衣櫥時,再怎麼不願意都會看見吧?」

「不穿在身上或許不會變成那樣喔?如果只有白色的突起,或許會漏看也不一定……」

看來兩人似乎正在討論真奧的服裝。

真奧身上現在和平常一樣穿著麥丹勞的紅色襯衫、無打褶的黑色直筒長褲、紅色中空帽,以及廉價的黑色皮鞋。

以遍布日本與世界各地的麥丹勞男性員工來說,這算是無可挑剔的打扮。

「總、總而言之,我對店外的事情不會發表任何意見。拜託了,小千。如果你重視阿真,就直接告訴他,或是轉告他的朋友蘆屋先生,儘可能在不傷害到阿真的狀況下解決吧。」

「木、木崎小姐!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唔!」

「我也有做得到的事情和做不到的事情!」

「嗚嗚,不行啦……到底要怎麼說才好……」

千穗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木崎則是表情複雜地準備離開。

真奧看著這樣的兩人──

「真難得,小千惹木崎小姐生氣了嗎?」

悠哉地想著這種事。

在被夕陽照亮的笹冢,惠美因為發現那道背影而打算出聲呼喚,但聲音才到喉嚨就忍不住停了下來。

「是爸唔唔!」

她反射性地摀住同樣認出那道身影的「女兒」嘴巴。

「……媽媽?」

懷裡的阿拉斯.拉瑪斯對惠美不自然的行動表示困惑,但惠美沒有餘裕回答。

眼前推著腳踏車走路的人無疑是真奧,然後走在他旁邊的是千穗。

惠美事先就聽千穗說過兩人今天的班表是從早上到傍晚,所以就算看見兩人走在街上也沒什麼問題。

千穗穿著便服,手上抱著類似保溫袋的東西。

那應該是千穗今天打算帶去魔王城的料理。

不過,不管再怎麼說,那個都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惠美知道真奧的生活很吃緊,但以那個樣子出門,他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可是就算是他,應該也有身為魔王的自尊,以他的性格,應該還是會做最低限度的打扮。

或許本人沒有發現也不一定。

那種地方,不可能自己發現。除非漂亮地折好,否則應該也不會注意到那裡。

想到這裡,惠美腦中浮現一個疑問。

蘆屋,他的忠臣惡魔大元帥艾謝爾到底在做什麼?

讓自己的主人穿成那個樣子,那傢伙都不會覺得丟臉嗎?

當然,惠美本人根本就不在意真奧會丟多大的臉。

不如說站在惠美的立場,身為拯救了差點被他征服的世界的勇者,她應該要在背後譏笑他,順便將聖劍刺進他的背才對。

當然,已經在日本住了一段時間的她,完全不打算在人來人往的路上做出這種事情,真奧也不認為自己會遇到這種事吧。

不過身為人類,身為勇者,她實在不願意看見魔王因為累積這種微小的瑕疵而失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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