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告午休的鐘聲響起,在充滿解放感的教室中,只有一個人將自己困在座位上動也不動。等鐘聲的餘韻一消失,那個人就像縮時攝影般緩緩趴到桌上,停止動作。
「喂,義彌。」
「啊?」
「你有沒有聽說什麼?」
■幡北高中二年A班的東海林佳織,在同時是青梅竹馬、同班同學與社團夥伴的江村義彌的座位,悄聲向他問道。
「什麼,佐佐木的事嗎?」
義彌敏感地察覺佳織想說的事情,搖頭回答。兩人的同班同學、社團夥伴、上高中後認識的好友——佐佐木千穗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即使在上課時被點到也心不在焉。下課時間不是像那樣趴在桌上,就是不曉得閑晃到哪兒去,擔心的佳織在第三節課下課時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但千穗以明顯是在勉強自己的笑界——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我只是把皮包、手機、記事本、文具和兩本筆記忘在家裡而已,所以沒事啦。」
丟出這個只要認識平常的千穗,就知道她絕對不可能沒事的藉口。
如果只有筆記本和文具也就算了,感覺其他都是如果忘了帶,會讓人擔心是不是弄丟了的類型。
「你都沒聽說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啊。」
「說得也是。不過她好像也沒打算吃飯……」
「如果是因為她忘了帶錢包,只要我或你借她錢就好,不過佐佐木平常都是吃便當吧?」
「她也不是每天都吃便當。」
儘管交情良好,但除了社團活動時以外,義彌很少在校內和佳織與千穗一起行動。
像這種時候,女孩子有女孩子的團體,男孩子有男孩子的團體。
千穗平常都是和佳織一起吃午餐,雖然她們偶爾也會和班上其他交情好的同學一起去學生餐廳吃飯,但千穗通常十次有七次是吃便當,只有三次是去學生餐廳。
「便當……便當啊……?」
「什麼啦。」
「嗯~跟你沒關係。」
「喂,什麼叫做沒關係啊。」
明明是佳織主動搭話,卻又立刻將人晾在一邊,這讓義彌感到掃興。
「我好歹也是社長。看見社員沮喪,應該要關心一下吧。」
■幡北高中的弓道社二年級社員,就只有千穗、佳織和義彌三人,在三年級生引退後,江村義彌跌破全校學生的眼鏡,當上了社長。
千穗既可靠又有人望,佳織則是個性隨和又擅長照顧學弟妹,就在大家都以為她們其中一個會當上下任社長時,義彌卻出乎意料地當選了。
理由單純是義彌將國中時的後輩拉進了社團,讓■幡北高中弓道社弱小歸弱小,還是湊齊了男女混合五人賽的必要人數。
考慮到一年級有四個男生,剩下那個女生又是義彌的學妹,因此佳織提議:
『那就讓擁有最大派系的義彌當社長好了。我們兩個會一起以副社長的身分支援你。』
千穗也表示贊成,這是今年夏天發生的事情。
雖然在夏天的東京都大賽中,無論團體賽還是個人賽,千穗他們都在八強賽中落敗,但在團體賽中,千穗擔任大前(一號選手——先鋒),佳織擔任落(五號選手——主將),並持續獲勝到這個階段,所以他們確實度過了一段充實的社團活動。
然後,佳織剛才想到千穗的便當開始發生變化,正好就是在那個夏天的時候。
即使是從佳織的角度來看,千穗的便當也明顯變得豪華。
以夏天的大賽為分界,千穗的便當盒整個大了一輪,而且內容明顯不是冷凍食品,大多是需要費工的菜色。
「嗯。」
「東海?」
「呃~我心裡也不是完全沒底,在社團活動前,我會想辦法讓她打起精神。」
「是嗎?那就拜託你了!」
只要佳織說她會處理,義彌基本上就會放手交給她辦。
後輩們也開始發現將事情交給千穗或佳織處理會比較順利,但即使不看這點,義彌講難聽點是什麼也沒想,講好聽點是不管做什麼都很積極的身影,也確實為周圍帶來了好的影響。
和初春煩惱出路時相比,義彌現在就像是找回了自己般,重新恢複原本的開朗。
儘管是受到千穗認真的個性和積極的行動力影響,但對佳織來說,義彌不這樣反而比較難搞。
同時,變得像貝殼一樣閉上嘴巴什麼都不講的千穗,更是比之前的義彌還要棘手。
如果不趕快讓她把殼裡的東西吐出來好好振作,大家一定會擔心。
「佐佐~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我看你好像都沒吃飯。」
佳織坐到千穗前面的空位,對趴在桌上的千穗搭話。
然後——
「……不,我肚子很餓。」
千穗回了一個比想像中還要有精神並現實的答案。
「這樣啊。反正現在去學生餐廳也沒有位子,不如就在這裡吃吧?雖然你說你忘了帶錢包,但應該不至於連便當都忘了吧。」
「我忘了帶。」
「喂!」
佳織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就讓義彌出錢,我們去學生餐廳吃咖哩飯或烏龍麵吧。這兩樣東西就算現在去,應該也還來得及。」
幡北高中的學生餐廳和大部分的學校一樣,午餐的競爭非常激烈,不過在學校的安排下,只有咖哩飯和烏龍麵的庫存特別多,即使是在一開始的混亂平息後,通常還是會有剩。價格也都是兩百圓。被設定成能用一般高中生的零用錢輕鬆買到的合理價格。
「…………」
千穗沒有抬頭,稍微猶豫了一下。
「我今天唯獨不想吃這兩樣東西。對不起。」
「咖哩飯和烏龍麵?」
「嗯。」
「咖哩飯和烏龍麵是哪裡惹到你了?」
「……我給她們添了麻煩。」
「對咖哩飯和烏龍麵?」
「嗯。」
「其實佐佐的真面目是純薔麥面的妖精,所以不承認咖哩飯和烏龍麵這些邪魔歪道?」
「我是烏龍麵派。」
「居然給自己派系的首領添麻煩了!」
兩人就這樣持續著不曉得算不算成立的對話,過不久佳織輕輕嘆了口氣,調整一下坐姿環視周圍。
義彌不知道什麼時候和其他男生去學生餐廳了,所以看不見他的身影,留在教室的便當團體,也都在專心與同伴聊天。
即使如此,佳織依然一面警戒周圍,一面以只有千穗聽得見的音量小聲問道:
「你被甩了?」
「才、才不是!」
「唔喔!」
「好痛!噗!」
千穗迅速抬起頭,她的後腦因此用力撞上在她耳邊說話的佳織的臉,直接反彈回桌上。而她頭往下時又大力撞到了鼻子。
佳織也因為這意外的一擊而往後仰,差點摔下椅子。
然後——
「總覺得有點抱歉。」
「我才該說對不起。」
佳織和千穗兩人感情融洽地一起來到保健室。
花樣年華的高中女生因為在教室內用力撞上彼此而流鼻血,實在是太丟人了。在接受保健藝師的緊急處置並休息了一段時間後,鼻血停止的兩人離開保健室,走在因為是白天,所以反而顯得陰暗的走廊上。
「然後呢?」
「……非講不可嗎?」
「如果你不講,我們就去吃咖哩飯或烏龍麵。」
「啊嗚……」
「怎麼了?難道咖哩飯和烏龍麵不是什麼比喻,你是真的討厭這兩樣東西嗎?」
佳織困擾地笑道。
「可以算是比喻,也可以不算,與其說是討厭,不如說是不太方便見面。」
「唉,總之我們出去外面吧。」
千穗拉著千穗走到校園。
幾個不曉得哪個班級的男孩子,正穿著制服在外面踢足球,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下穿著襯衫揮灑汗水。
他們人數很多,制服的褲子下襬也被凄慘地磨得破破爛爛,應該是經常這麼做吧。
佳織和千穗靠到校舍角落的牆壁上,尋找對話的契機。
「既然你乖乖跟我來到這裡,就表示願意告訴我吧?」
「如果不這樣,感覺你一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