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的覺醒與第四試煉 壹 罪人之城

夏日的明亮朝陽自南邊的窗戶照射進來。在土床上鋪有竹席的簡陋房間里,儘管日光灑落在臉上,晄仍睡得無比安詳。他身上的棉被掀開,枕頭滾到了腳邊,不難想像他昨晚的嚇人睡相。

晄清醒時,是位濃眉大眼的無敵美少年,讓人過目難忘,但睡著時的他,卻稚氣得看來不像是已有十五歲的少年。

這時一位擁有銀白髮絲與金黃色眼瞳的青年,與一名身穿黃色外袍系著紅色腰帶,又以紅色布條綁起頭髮的少年,正一同注視著晄的睡臉。在離他們稍遠的衣櫃前方,站有一名有著漆黑蓬鬆捲髮與小麥色肌膚的結實男子,他正在準備晄醒來後身上要穿的衣物。

「差不多該叫他起床了吧~?」

黃衣少年開口。他身上散發著極為明亮活潑的氣息,因為他是本性屬陽的神獸,亦即是守護崑侖白晝和平的鳳皇。他奉黃帝之命來至凡間,已發誓會一直陪伴在晄身邊。

「小晄,快起床!已經早上了哦!」

銀白長發青年搖動晄。具有彷若種明美貌的青年,正是水妖化蛇族之王。漫長的歲月他一直沉睡於異界,直到去年秋天蒙受詛咒,因此被迫醒來。當他痛苦不已時,是晄拯救了他。於是水妖之王決定宣誓跟隨晄,晄還為他取名作汪李。

「拜託啦,再讓我睡一下下……」

晄緊閉雙眼翻了個身。

「快起床~!我們差不多該出發羅。」

鳳用大拇指與食指強行掰開晄的眼皮。

「出……發……?」

約略隔了兩秒之後——

「現在什麼時辰!這裡是哪裡!」

晄霍然起身,「哇!危險!」鳳連忙後退。

「這裡是毫邑,現在是大食。」

肌膚黝黑的精壯青年邊遞出麻布衣邊回答。他的名字為煒白,真面目是守護天園——平圃的神獸·駮。剛出生不久的煒白因為太古的天界大戰,從天際的裂縫掉落至人間。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孤獨一人在深山裡生活,直到去年冬天遭受詛咒,為了殺晄沿著黃河而下。期間,煒白遺殲滅了黃河沿岸的三座邑城。晄解除了煒白的詛咒後,煒白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罪行,決定與晄一同活下去。

「亳邑,大食……不好了!」

晄自煒白手中拽過衣服,「怎麼不早點叫醒我呢~!」趕緊梳洗著裝。大食指的是吃早膳的時辰。按照預定計畫,晄本該在天亮前起床,這時候已經出發前往陝邑了。這時——

「小晄,你起床了嗎?」

窗戶喀噠喀噠打開,一名擁有鳳眼,鼻樑纖細的俏麗美女探進頭來。她正是晄的姊姊,莉由。她一見到人形的汪李與煒白,柳眉立即向上豎起。趕在莉由出聲之前,汪李就已火速變作小蛇,煒白則是變為小馬。

「早飯已經做好了哦。」

莉由的表情變回原來親切可人的模樣。莉由非常討厭男性,除了大哥以外,成年男性皆不準接近她五尺以內;汪李與煒白則是答應過,盡量不在莉由面前變作人形。

「啊,小鳳你可以繼續保持人形哦。」

鳳不由得也跟著變作原本的樣貌,雛鳥,但莉由對他綻開笑靨。在莉由心目中,與晄同年或是比他還小的少年,都不算是男性,而是小孩子。

(明明實際上的歲數跟我們差不了多少——)

汪李與煒白在內心咕噥,不過當然傳不進莉由耳里。鳳變作人形時,外表看來為十六、七歲,真面目也是一隻雛鳥,但鳳只是停止了成長,從女媧治世的時代赳就一直存活至今。

「哎呀呀,小晄,你睡過頭了嗎?老是在亳邑與陝邑兩地之間往返,身體會累垮吧?」

望著晄急急忙忙跑進主廳,大口扒著稀飯時,舜一臉擔心地道。身形修長,五官與莉由十分酷似的這名青年,是莉由與晄的大哥。父母雙亡後,在這個家中他一直兄兼父職。

「沒事的。那麼我出門羅,我想明天才會回來。」

晄放下碗後又噠噠噠衝出屋外。小蛇汪李纏繞在他左手臂上,佯裝是臂環。鳳則是維持雛鳥的模樣跳至晄的頭頂。在門口,煒白已變作尋常可見的褐色馬匹,裝上馬鞍等晄出來。

「慢走,一路小心呀!」

在莉由的目送之下,晄躍上煒白的後背奔往陝邑。

毒辣的盛夏太陽下,晄驅策著白往西賓士在黃河沿岸的馬車道上。

煒白跑得極快,普通馬匹要跑上整整一天才能到達陝邑,但他花不到一刻鐘就能抵達。當然,以那種速度疾奔的話會將晄甩下馬,另外在有他人在的時候,也只能佯裝是尋常馬匹奔跑,因此實際上無法一刻鐘就抵達,但也不至於耗費太多時間。

隨著愈來愈接近陝邑,黃河的河寬變窄,黃褐色的水流也變得湍急,可以見到對岸在大太陽下微微扭曲變形的城鎮剪輪廓。

繞過陝邑城的北側,走進西邊城牆後,男人們粗獷的吆喝聲傳入晄的耳中。

「糟了~大家已經開始工作了。」

在堆積了厚重黃土的台地上,外側排有以棍棒支撐的細長模板。周圍有數十名男子正忙碌地東奔西跑。所有人都穿著洗至褪色的粗糙布衣,用草繩綁起幾乎未經梳整的蓬鬆亂髮。

男子們往模板里倒入黃土,再以粗木自上方壓實土壤。他們正以一種名為版築的堆土方式建造城郭。

在男人們發覺到之前,原先為雛鳥緊攀在晄頭上的鳳躍至煒白背上,變幻作為人形。他們並不曉得服從於晄的妖魔之存在,只以為煒白是真正的馬,也一直以為鳳是普通的人類。至於汪李,他們則深信是擁有詛咒的臂環。

「早啊,晄少爺!鳳也辛苦啦。」

一如以往,發現到共騎前來的兩名少年後,男人們停下壓土的作業,綻開笑容。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晄拉起韁繩停下煒白,兩人一同跳下馬鞍。

「鳳姑且不論,我們也常常在說,領主大人用不著做這些粗活啊。」

見到晄兩人加入他們,拿起木棒,男人們笑著說道。

今年春天,晄成了這座陝邑的領主。

陝邑是煒白不受控制下消滅的邑城之一。爾後,陝邑變作廢墟,散發出陰氣的妖怪棲息於此,接著又險些發生洪水肆虐的災難。晄與汪李、煒白及鳳,一同平息了那場浩劫,因此大王為了給予獎賞,不介懷晄庶民的身分,仍是冊封晄為陝邑的領主。但是,根本沒有人民願意遷移至曾經發生過慘劇的陝邑,於是陝邑便成了流放罪犯的地點。換言之,這些男人全都是正在服勞役的犯人。

「因為我也只能幫到這點忙嘛。」

晄舉起棍棒壓實黃土。表面上佯裝是臂環的汪李也在暗中助晄一臂之力,因此晄可以輕輕鬆鬆拿起沉甸甸的壓土棒。

「太好了。沒到到晄少爺人不可貌相,是個大力士呢。那我們就不客氣,麻煩你幫忙啦。」

原為盜賊的粗獷漢子們與十五歲少年領主和樂融融地一同工作。

本來,這些男子將被處以剕刑,或是成為祭祀的祭品慘遭活埋,但在晄的懇求之下,最後他們僅要服勞役刑即可。男人們對此相當感激,又看見晄在這種炎熱的天氣底下,願意與他們一同做這種粗活,心中也備感親切。

不久之後,太陽高掛至半空中,堆疊的黃土終於來到膝蓋的高度。汗水上黏著不少黃砂,男人們熱得氣喘吁吁。

「要是煒白大哥可以幫忙,這點小事馬上就能解決了吧……」

鳳恨恨地看向變作馬匹姿態,一副愜意悠閑的煒白。因為煒白力大無窮。

「馬沒辦法拿壓土棒吧!」

聽見鳳的咕噥,男人們哈哈大笑。

(這並不是開玩笑,如果能請汪李和煒白幫忙的話……要不要坦白告訴他們,其實汪李與煒白是妖魔呢……)

晄看向靜靜停在左臂上,假裝自己是臂環的汪李。

囚犯的工作,不僅要建造城郭,還必須挖掘壕溝。城郭與壕溝不僅可以替陝邑,亦能替殷擋下外敵,因此必須儘早建好。然而這兩樣工作都是極耗體力的勞動,服勞役刑的犯人又僅有五十名左右。倘若能藉助汪李與煒白的力量,不曉得會有多輕鬆。

「不過,真的好熱喔~讓人頭暈眼花。」

晄用手背拭去額上的汗水,仰頭看向湛藍的天空。下一秒,他的眼前還真的化作一片黑暗。

「小晄——!」

鳳連忙衝上前來,左臂的汪李趕緊拉住倒下的晄。

「嘿咻!」

一雙健壯的手臂比鳳更快一步抱住晄。晄輕輕眨眼甩去暈眩後,只見一名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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