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不會聽錯了吧,一路心想。
「不知火,嗎。」
對於葛桐知道渡輪上發生的事這一點,一路也很吃驚。
「您看到了嗎?」
「你沒注意到嗎?」
「……」
對於自己一次都沒注意到葛桐的存在這一點,一路羞愧難當。
「怎麼樣啊,不知火流的武術家。」
「那真是漂亮的拔刀術,不愧是八門的同伴。」
「為什麼,採用那種戰鬥方式。」
「後發先至。在對手準備出招的時候,將其擊破。這是兵法。」
「沒錯,千變萬化加上融通無礙。此乃無型的虛心流的極意。」
「您說得是。」
「那麼,為什麼不殺掉不知火的丫頭?」
「誒……」
一路再一次懷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您、您在說什麼啊,葛桐師兄。」
「沒聽清楚嗎?你為什麼沒有了結不知火的丫頭?」
「已經分出勝負了。」
「那丫頭還活著。」
「為什麼一定要殺了她?」
「因為八門,是殺人的武術。」
「什……」
受到了巨大的心理衝擊,一路呆站在原地。
他猛烈地搖著頭。
「騙人!」
一路只說出了這句話,就說不下去了。
「我對你說謊,那有什麼意義?」
「爺爺從來沒說過這種事!虛心流是……,點穴術是……,不是東洋武術的極致嗎!是挑戰人類可能性的極限的路,爺爺是這麼說的啊!!」
「並沒有說錯啊。點穴術才是,迫近人體的真理的究極的武術以及醫術。」
「武術以及……,醫術?」
一路向葛桐問道。
「沒錯,是醫術。是操控人類生死的技術。醫術反過來的話不是別的正是殺人的技術。更何況說到究極的技術的話……」
「騙人!」
就像要打斷葛桐的話似的,一路放聲大吼。
完全不相信。完全不想去相信。
「告訴我那都是騙人的,葛桐師兄!」
就像是在逼問葛桐似的,一路反抗道。
「師父就沒對你說過『不要說出流派名』嗎?」
「這種事情……,啊。」
一路忽然想起來了。
「這麼說來……剛踏上旅途的時候……」
確實有這麼說過。
從斷情谷出來的時候,因為對爺爺的逆反心理,他說的話自己都沒聽進去。
葛桐一臉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臉色紋絲不變。
「就是這樣。」
「對手可是同屬八門的同胞啊!」
「就因為是夥伴啊。」
葛桐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麼!?」
「在你的武技被別人盜走的時候,能承擔起那種責任嗎?」
「責任……」
「點穴是一刺就能取人性命的武技。其他的八門也是一樣的。因此想要觸及到它的深奧之處的話,就必須抱有相應的覺悟。」
「是什麼樣的覺悟啊。」
「保護武技的秘密,戰敗的時候坦然受死的覺悟。」
「自己去死和殺了別人是不一樣的!」
「一樣的。」
葛桐毅然決然的眼神,牢牢盯著一路。
「就連夥伴都沒有覺悟下手的人,能夠一直保守奧義的秘密嗎?」
「…………!」
「你打破了規矩。只是這樣就失去了獲得奧義的資格了。」
「我究竟打破了什麼規矩!」
「『必殺』的規矩。」
葛桐冷徹地斷言。
「殺掉見到過自己武技的對手,殺掉知道了自己流派的對手,這就是為了保守八門奧義的秘密而定的規矩。你在別人面前使用了八門的武技,還報上了流派的名字。」
「………………」
一路無法遮掩自己獃滯的表情,只是抬頭看著葛桐。
「確實,師父說過讓我來考驗你啊。」
嗯唔,葛桐雙手抱胸,向他傳達了免許皆傳的實驗內容。
「現在開始也好。你去了斷不知火流的丫頭。」
「葛、葛桐師兄!」
「不想乾的話不做也行。不知道虛心流的奧義的話也能活得下去。對了,師父他啊,不想讓你知道虛心流的真正姿態,才猶豫著要不要教給你奧義啊。」
「什……!」
「如果這都辦不到的話,無法教給你奧義。」
「請等一下!」
一路還不肯罷休。
「怎麼能!」
「太天真了。」
葛桐乾脆地說。
「你把點穴之技想成體育或者遊戲了嗎。一刺就能奪走生命的力量的意義,你有好好考慮過嗎?」
「………………」
一路無言以對。
「沒有成為牙的覺悟的人,是不能夠把奧義傳授給他的。」
「牙?」
「沒錯。若想面迎戰無法之事,必須身懷無法之力。那就是暗中守衛人世的牙。八門就是為此而生的拳。不過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那就是……規矩。」
「師父他,肯定是不想你在那條道路上前進的吧。」
「…………!」
一路的眼前一黑。
(點穴是殺人的武技……)
(我所奮進的路是……,殺人的路……!)
一路獃獃地站著。
自己注意到的時候,葛桐已經消失了。
「………………」
一路就只有一個人,獃獃地站在夜色中。
久美戀就在旁邊的公園裡等著他。
空中漂浮著青白的月亮。
兩個人,一起走在了前往宿舍的歸途上。
久美戀打量著一路的臉色。
「說了什麼了嗎?葛桐先生他。」
8年前和一路一同修行拳法的久美戀認識葛桐。
葛桐沒有再對久美戀不利,在綁架了她之後把她留在了公園裡,自己才回到一路那邊去。
「沒關係。久美戀殿你不必在意。」
都是謊話。
一路生性正直。和他說出來的話相反,他的眉頭正苦惱地糾結在一起,眼神就好像心不在焉似的無力。
「………………」
但是,久美戀並沒有繼續追問一路。
不想把話說出來,是因為不想被觸及到。
久美戀是,明白這一點的少女。
「我會替你加油的,一路君的夢。」
「我的,夢?」
「不管一路君你選擇了哪一個回答,我都會替你加油的。所以說一路君你要相信自己,認為自己做得是對的就好了。」
忽然,一路問出了自己在意的話題。
「久美戀殿為什麼放棄了拳法家呢?」
「因為我比較喜歡這樣子。」
這麼說著,久美戀碰了碰一路的手。
是握手。
「拳頭是為了傷害他人的東西對吧。我啊比起這個來說,更希望大家能夠相親相愛。」
「傷害他人……?」
「啊,對不起。我只是因為不擅長這種野蠻的東西,才不是要否定一路君你的夢想!」
「不,久美戀殿你說得沒錯。我才不是為了傷人才進行修行的。」
這麼說著,一路恍然大悟。
因為他發現自己最珍重的心裡話,化為了語言脫口而出了。
「怎麼了嗎?一臉驚訝的。」
「謝謝你,久美戀殿。」
「誒?」
「我覺得,多虧了久美戀殿,我的煩惱被打消了。」
「誒、誒,我做了什麼?」
「能和久美戀殿再會實在太好了。」
「是、是這樣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井底之蛙。雖然說不定會給久美戀殿添麻煩,但希望你能夠交給我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