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血淚啊,洗刷我的聖都 尾聲

她站立在夜晚中。

窗外在下雨。雨聲從未斷過。她所處的這間房間里也到處充斥了水的氣味,牆壁和屋頂都有縫隙。

包圍她的夜晚,靜寂而黑暗——整個屋子籠罩在黑影中。沒有光沒有風沒有星星,感受不到夜氣的涼爽,唯有夜晚的芳香。

(攜帶兵刃,於夜晚中凝視黑暗……)

阿莎莉說著,確認了一遍手上的武器。像是臨時找來的樸素的皮革刀鞘,裡面收納著一柄大劍。劍柄的裝飾別有一番意趣,雕刻著月亮和野獸的形象。此刻,這些都溶進了黑暗中。

月之紋章之劍,即巴魯托安德魯斯之劍。真是諷刺,這本是兩百年前,天人為了消滅人類種族的魔術士而製造的武器之一。

久違的戰鬥服,依然非常合身,如同久別重逢的摯友。劍比較長無法掛在腰上,只能在刀鞘穿上繩子提在手上。除此沒有別的武器。在天人的遺迹里,她還發現了許多可以使用的武器,結果真正有使用價值的依然是自己的魔術。她堅信——依靠他人,也就是天人的魔術只會吃苦頭。她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為此而浪費掉的五年光陰,必須得彌補回來)

呵呵,她輕輕笑了兩聲。

(都是彼此彼此,對吧?基利朗謝洛……)

她隨意地看了看黑暗的房間,地人兄弟躺在角落裡睡得正香。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只要睡眠的魔術還在發揮效用。

突然想起了什麼,她開始找別的東西。當找到之後,她嘆了一口氣,慢慢地邁開步子——走到床邊。

簡易的床鋪上扔著那本記錄了世界秘密的書。

世界書——

(老師也讀過它……在五年前。)

阿莎莉彎下腰,輕輕觸摸黑色的皮革封面。

(十年前,潛入這座城市——然後找到了這本書嗎?到底是為了什麼?老師……)

半閉起眼,腦中浮現出老師的模樣。他是自己的老師,同時也像是一位至親的好友——更同時,也是死在她手裡的人。

查爾德曼教師的臉消失後,又出現了另一張臉。是一個比查爾德曼教師年輕的——或者說年幼的臉,一個還保留著稚氣的少年。是她的弟弟。

(基利朗謝洛……還有蒂西——以及教室里的大家。)

阿莎莉拿著書站起來。

(說到底,老師到底是為了什麼而培養我們?——並不是被〈牙之塔〉的長老們強求的。到底是為什麼——為了什麼才這樣做的?)

這時她的胸中升起一絲疼痛。

(為了殺掉我,特意給予基利朗謝洛各種訓練,這又是為了什麼……)

胸中的幻影自然不會回答她。彷彿為了尋求答案,她按順序慢慢移動視線。劍,當然也不會回答她。

書,那裡面只記載了只能理解一半意思的神話和戰記。

睡在地上的地人,他們只知道打呼。

黑暗的夜,如果黑夜不厭其煩地開口做出解釋,那就失去了夜的價值。

只剩下——

自己的臉,自己看不見;自己的聲音,自己聽不見。

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出答案,這早就知道了。

「必須自己去確認,哪怕賭上自己所有的力量與生命。」她嘴裡咕噥著,瞥了一眼手上的世界書。

問題在於,到底該去哪裡尋找,到底應該找到什麼?至少這本書不會給出任何答案。

暗謐中,阿莎莉獨自一人,開始復誦基姆拉克教會的教義。

(傳說……神話中有三位女神。那是過去(烏爾德)、現在(貝露丹迪)和未來(詩寇蒂)的命運三女神。三者同為女神,卻從沒有互相見過面……過去不知道現在和未來的存在;未來已獨自斷絕一切;只有現在知道過去,並相信著未來,但卻被鎖在囚籠里,什麼也做不了——)

「她才沒有被鎖。」阿莎莉低聲說,她唰地一聲把書扔到床上,並轉動纖細的手肘——以銳利的語調說,「貝露丹迪一直都在為了與詩寇蒂相見,不停地行走!」

咻啪!——

隨著她的話語,世界書被火焰包圍。在白色的火球中,書頁激烈地扇動……無聲地化作灰燼。

窗外在下雨。雨聲從未停頓。

火焰使黃色的塵埃上揚,與灰色與黑色的灰燼相融合,調和出複雜的色調。在灰燼中盤旋的死沙始終保持沉默,但漩渦狀的紛飛繚繞從未停止,彷彿生與死的螺旋。

在螺旋的盤繞中,她以做出覺悟的口吻,於黑暗中宣告:「就在今晚——目標是世界之樹神殿。基姆拉克教會的中樞。你似乎是沒趕上啊,基利朗謝洛……」

【譯者聲明:更正兩則譯名。跟隨克麗奧的龍族幼崽現有雷奇、烈基兩種名稱,現統一更正為雷奇;自上古時代就擁有魔王諢名的神,現有譯名為斯維登堡,現統一更正為瑞典波立。在閱讀上造成不便,特此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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