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暗殺者啊,清除我的過去 序曲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riikin

如果血量不多的話,用舌頭舔去手指上的血液是最好的辦法。若用布擦,事後還要拿去扔掉。

無人的小巷裡——月光見縫插針地投灑在磚瓦牆壁的縫隙之間。他朝下俯看男人的屍體,靜靜地獨語。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都怪我太出名了。」

不知他是否是在和屍體對話。從男人屍體的位置看去,他的臉背光看不清楚。對於一個取走自己性命的人,就算能夠看清,帶來的也只能是噩夢——不過這對死人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站在原地。此人一身黑衣,黑斗篷——再加黑頭髮。全是黑的……但他的身體輪廓和周圍黑暗的分界線卻十分清晰。他的生命力源源不絕……這是誰都無法壓制的,壓倒性的力量。

壓倒性的力量——

「沒錯。」

就如同屍體給予了他這樣的評價,他點點頭做出贊同。

「誰都無法阻止我。她對我下達了命令。『她』是唯一的——只要有她一句話在,我就絕不會停手。」

這些話,已經不像自言自語,而是和咒語一樣了。是他給自己定下的,魔語。

倒在地上的屍體是一位老人,滿頭白髮,身著漆黑的道袍。出血量非常之少,但已經死亡卻是事實。若是被路過的人看見了,只會以為這個老人躺在地上睡著了——或許他會訝異為何這樣一位高等身份的人會選擇睡在小巷子里。老人胸前掛有一條銀質的吊墜。吊墜上是一隻纏繞在劍上的一腳龍紋章。

看著這些,殺手靜靜地說:

「死神就算在世界迎來黃昏時也不會止步。絕不會……」

他中斷說話,手在自己的胸前把玩,纖細的手上纏著一根鏈子。那也是一個銀質吊墜。〈牙之塔〉的魔術士證明,龍形紋章的項鏈。在他的肩膀,用來固定斗篷的金屬上,也有同樣的紋章。

他低聲說了一句,真愚蠢。然後從項鏈中抽出手,輕輕按在自己的下腹部,恍然間……像夢醒般地說:

「大概是剛才舔了血,現在好想吐。」

接著他離開了。只在小巷裡留下一具屍體,以及……一句最後的自語。

「正如你所說。我就是基利朗謝洛。」

◆ ◇ ◆ ◇ ◆

……回想起來,他就像是弟弟一樣的存在。或者換個說法,在四面為敵的〈塔〉里,同在一個教室的學生,彼此之間就像家人一樣。

這不是什麼怪事——〈牙之塔〉里的所有人都會這樣想。大陸黑魔術士的最高峰〈牙之塔〉,加上見習生,黑魔術士的總數能達到數千人之多——就算是同在一個教室的『家人』,也不能保證都是自已人。

被睡魔侵擾的眼皮有千斤重,她閉上眼,用手撐住頭,疲累——或者說無奈地——嘆氣。

隨著嘆息,手指從臉上垂下,碰到穿在身上的黑長袍下擺。身著這件漆黑長袍意味著在〈塔〉里的地位僅次於教師。這是不允許任何過失和躊躇的唯一顏色,渾然一體的黑暗之色——但她所知道的那個少年是這樣稱呼的——生鏽的鋼鐵色。

從某種意義上看,這麼說一點也沒錯。以她現在的立場來說更是如此。

她帶點自嘲地思索著,第二次嘆氣,這次是真的累了。

長長的黑髮從肩膀一直流瀉至背上,她瞅了瞅,有意把脊背伸了伸。她坐在一張舊木椅上,椅子總是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她抱怨了一句,真吵。帶著幾分發泄的心情。

心情越變越糟——實在受不了。牆上沒窗戶,桌子粗糙難受,當然還有發出噪音的椅子。最感到不爽的,是這個不寬敞的小屋裡的壁掛式鐘錶,生鏽的鐘擺一直傳出微弱的嘰嘰聲。若是平時可能不會去注意,但處在一個安靜的環境里時就會覺得很刺耳。要是能有個人說說話就好了——雖然她這樣想,不過房間里除她沒有別人。

在百無聊賴中,她自說自語。

「到底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這時背後突然響起應答。

「……真抱歉。」

她就像沒睡醒般,半睜開眼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還沒看到對方,就開口說:

「你明知道我很討厭這個休息室,還讓我在這裡等了半小時嗎?」

「說實話,我趴在窗口觀察了你一陣子,蒂西。」

「觀察嗎……你這種人有時就是會幹這種蠢事。」

她——名叫蒂西的女性轉過身子,將椅背抱住。她抬起頭,和一個身材壯碩的高個男人視線相對。男人嚴肅的臉色使他看上去面相顯老,但實際上只有二十五六歲左右——實際年齡她不得而知。留長的黑髮在後頸部位紮起來這一點和那個男人相同,那張總是不動如山的鐵臉皮更是如出一轍。關於這些,他只會說是偶然,但推測一下,可以想像是一種惡趣味的模仿。

他身穿的長袍和她的在顏色上別無二致,只在衣邊處加了兩道銀色的線。這種設計和教師的制服相同,但他不是教師,只是個教師代理。

(總是沒人去注意這點……特別是他本人。)

她心裡邊說著,邊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裝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等他坐在自己的正對面之後,才開口說:

「然後呢,通過你的觀察,我身上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

這就是他的全部回答。她不想再這樣扯皮了,聳聳肩膀說:

「那找我有什麼事?福瑞迪。你要是還是說『沒有』的話,我就——」

「你想說『我就要好好和你算算讓我等了這麼長時間這筆賬了』嗎?」

男性——福瑞迪·白金漢就像搶答一樣飛速做出回應。她聽完,皺起眉頭。

「不要這麼隨便地解讀人心,這句話我說了多少次?」

「自身的能力應該得到活用才對。」

「那不活用又能怎樣呢?」

「現在你所想的,就是我的答案。對……就會變成他那樣。」

即便說出這樣的話,白金漢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她在一瞬間覺得非常生氣。不過自製之後,她沒有怒吼,反倒是很冷靜地說:

「過於強大的能力導致自身的毀滅,這種事你考慮過嗎?」

白金漢就像聽了句笑話那樣歪起嘴角。

「你是在說我們嗎?這種說法就像是在從根本上否定魔術的存在一樣啊。」

「你懂什麼。關於訓練的意義,我很清楚。全都是為了對強力的魔術加以控制,我們才做好死的覺悟在這個〈塔〉里接受訓練的。為了制御魔術,而不是增強。」

「不過從結果來看,你的魔術還是增強了,蒂西——人稱死之絕叫(kiiningu)。」

「我說,能不能停止這種漢字加英文的叫法啊——就好像在後台互相炫耀絕活一樣,太難看了。」

「如果能製造效果,那虛張聲勢也是必要的,蒂西——」

「也不要再叫我蒂西這個名字了。」

「那就,蕾緹鑫。我們可以步入正題了吧?」

「也好。」

她,蕾緹鑫隨意地揮揮手表示同意。與其說步入正題,倒不如說她想儘快結束這次談話。

但事實證明,這次的情況令蕾緹鑫覺得十分不正常。壁掛時鐘的鐘擺嘰嘰作響,聽上去就像有誰發出的垂死尖叫。

福瑞迪·白金漢——〈牙之塔〉查爾德曼教室年輕的教室長,他短促而又淡然地說:

「他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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