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狼群啊,齊聚我的森林 第五章 麥克唐勾的秘密

天亮得很早。實際上,事過之後剛剛躺下睡著,就是早上了。

早上,奧芬在村子裡散步。在他確認不再頭痛之後,打開地牢的鑰匙,踹倒兩個看守,走到了塔外。雖然天剛亮,但這個村子的清晨開始得很早——大部分村人都睡醒走了出來。他們圍在一起遠遠地看著奧芬。

中年的女性、帶在身邊的孩童、健壯的男子,以及身材柔弱的小姑娘——不必一一敘述的村民們,不停地朝這裡看過來。基本看不見年輕男子。據薩魯所說,血氣方剛的傢伙們全都成了麥克唐勾的跟班。

龍族信仰者厭惡魔術士——誠如此,這個村裡的村民向這裡投來的視線並不友善。更何況,他身上佩戴黑魔術最高峰〈牙之塔〉的紋章,最好小心一下,搞不好會有石頭飛過來,還好,至少現在,還沒有。

(在害怕,他們在怕我——)

奧芬邊走邊意識到這點。從村人的表情上看,確實能看到隱藏的懼意。

(為什麼會害怕我,卻對麥克唐勾感覺不到恐懼呢?)

對村人來說,這個問題不值一答,但奧芬只覺得不可思議。

他繼續行走。目的地是距教團之塔稍南的地方——麥克唐勾的屋邸。

看到教祖的宅邸後,奧芬不知該用豪華還是簡樸來形容它——確實比村裡其他的房屋要大一些,但只要憑奧芬用盡全力的一擊,照樣能將它連根拔起。和其他的小屋一樣沒有庭院,只在玄關前面放置了一個小花壇。從屋子的形狀和窗戶的數量來看,只不過是普通的木造房屋。看來油漆屬於貴重物品——幾乎所有的牆壁都裸露著木料。

沒有敲門——因為沒有門環——他把手按在門把手上。由於天剛亮,門還鎖著,看來教祖的清晨比較遲。

這樣終於看出和普通村民的區別了,奧芬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他趁勢舉起右手——想代替敲門直接用手射門時——

突然傳來開鎖的聲音,以及木材轉動時的吱吱聲,門開了。一個聲音說:

「喲。真早啊……一些有的沒的我都聽菲愛娜說過了。」

開門的是薩魯。他的裝束和昨晚相同,只是沒有佩劍。他一點倦容都沒有,繼續說:

「那位大人還在睡覺——昨晚開會搞到很遲。」

「我來把他叫醒。」

奧芬說完,穿過薩魯身邊走進玄關。

擦身而過時,薩魯放低音量說:

「那個小鬼呢?」

「明知故問——他有自己該去的地方。聽菲愛娜說,今天會有令村子毀滅的大事發生,我已經讓他先行行動了。」

「雖然我覺得不可能……你該不會想放跑麥克唐勾吧?讓那傢伙跑掉的話,我的人頭就會搬家——這可不是打比喻。」

「這我不管。我才不會幫暗殺者做事。就請你張大雙眼吧。」

屋子裡很雜亂——雖然設有玄關和走廊。奧芬在意地打開第一扇房門——這裡似乎是接待室,十分臟污。地板上散落著酒瓶,對面角落裡是一團待洗的衣物——看來這裡是跟班們過夜的地方,已經完全變成男子聚集所了。

進入房間後,薩魯也跟進來。

「這屋子怎麼搞的……」奧芬問道。薩魯嘿嘿笑了兩聲,說:

「所以說,是開過會後的樣子。哇……這瓶可是大人的珍藏啊,是一等好酒啊。」

「不管不管。」

奧芬邊說邊把薩魯拾起的空瓶踢飛。關上門,他嘆氣地說:

「麥克唐勾在哪裡?」

「當然是在卧室了……不過,你見到大人後要怎麼辦?」

「當然想和他談談了。話說回來,那些跟班呢?」

「應該回家了吧。不過會議商討一直持續到天明,他們上午是起不來了。」

「喔……」

奧芬說完,朝走廊深處走去。過了一會兒,薩魯在後面發出慌張的聲音。

「喂,喂,你要和那位大人說話!?你想幹什麼?」

奧芬沒有回應,只是前行。看準了一道門,打開了。

地板上到處是散落的書本和紙片,看來不是讀過後放在那的,而是單單從書架上拋出去的。從房間入口到裡面的床為止,一件件的衣服像架橋一樣在地板上延伸過去,看樣子是邊走邊脫造成的,從最前面開始,依次為夏季短毛衣、襯衣、內褲、裙子、襪子。為什麼內褲和裙子的順序是反著的呢,這一點實在弄不明白。床的一腳折損了,朝一邊歪斜。瓦斯燈倒在床上,這是十分危險的,不過奧芬覺得這和房內的氛圍倒是很搭。床單皺成一團,和毛巾被裹在一起,一個年輕女子像死了一樣睡在床上,打著呼嚕。除了頭髮蓬亂的臉部,還有一隻光腳從伸在被子外面。

奧芬不動聲色地朝薩魯一瞥。薩魯抓抓頭髮,說:

「別介意。我的房間。」

奧芬關上門,鼾聲聽不見了。

「你……真的是基姆拉克教會的教師么?」

「呃,所以說,那是為了欺瞞別人而做的偽裝啦。」

「…………」

「真的啦。我每天晚上都裝作醉漢的樣子,去牛棚牽牛出來,或是給小孩子講幽靈故事,我還跟他們說,如果想要我教給你們如何退治故事裡出現的橡膠臉男人的話,就要用糖來換之類的,為了隱藏我高貴的地位,可花了不少功夫。」

「……隨便你。」

奧芬不再深究,繼續查看走廊。

「不過……那傢伙的寢室究竟在哪?你早點告訴我不就行了,這樣我也不用去看那些多餘的東西了。」

「明明是不法闖入,架子還這麼大,你真是……」

薩魯說著,指指自己房間對面的一扇門。

「是這裡。寢室里沒有帶槍……曾經有一次走火讓他學乖了。」

「原來如此……」

(這些情報的參考價值倒是很不錯。)

奧芬邊想邊把門打開。

麥克唐勾的寢室,整潔得令人吃驚——或許應該說本來就沒有多少東西能拿來亂放,這個模樣,和一個教會教師的形象十分吻合——姑且不去想背後的真正面目其實是邪惡的暗殺集團。奧芬朝房裡的床上看去,想起菲愛娜說過,他以前是教師。

麥克唐勾正準備起床。睡衣十分簡樸,如果他有妻子的話,如此普通的衣裝是絕不會出現的。麥克唐勾大概還是獨身。

「真是清爽的早晨啊。」

奧芬做作地說了一句。麥克唐勾朝這裡看了一眼,他歪起嘴角,好像聽了一個蹩腳的笑話那樣,用手搓搓嘴邊的鬍鬚,回應說:

「當然如此了,因為是〈森林〉的早上。」

「這裡不下雨的嗎?」

「即使下雨,〈森林〉的清晨依然靜謐。靜謐……且神聖。是一切的開始,也是昨日的結束。」

「原來如此。聽你這樣說,我認為你的確曾是基姆拉克的教師。」

瞬間,麥克唐勾的表情出現了動搖。準備拂去床單的手一下緊繃起來——同時,背後的薩魯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一陣靜寂過後,麥克唐勾終於正臉朝向他。

「你想幹什麼?魔術士。」

「想幹什麼?」

薩魯以極小的聲音重複了一遍。奧芬沒有理他,說:

「站在我背後的基姆拉克來的殺手說的話,請不用理會。」

薩魯本能地發出「噗」的聲音。奧芬繼續說:

「還有,我不管你是〈森林〉的心臟還是什麼,你偏偏選擇龍族的聖域胡亂出手,這都和我無關。」

「喂,喂喂,你注意一點——哎呀已經遲了。你究竟想幹嘛啊,喂!」

薩魯想用手抓他,奧芬回頭看了一眼——看準時機,閃身一躲,朝對方的後背伸出手掌。

「看我引導,死亡椋鳥!」

咒文過後,在觸碰到的薩魯身體內,被直接灌進了破壞性的振動波——暗殺者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身子在地板上反覆彈了兩三次,薩魯發出絕望的喊聲:

「你這個——叛徒——」

「我本來就不打算和暗殺者聯手。」

「你以為這樣就算買了我一份人情?」

麥克唐勾說。他對倒在地上的薩魯看也不看。奧芬聳聳肩。

「無所謂。這傢伙只會阻撓交易。」

「交易……?」

麥克唐勾皺起眉頭。倒在地上的薩魯已經說不出話,只發出惡狠狠的呻吟——

奧芬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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