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狼群啊,齊聚我的森林 第三章 被抓住的奧芬

黑暗中,他孤身一人,漂浮著。

不知是站著還是坐著——身體沒有感覺。指尖似乎能感覺到什麼,背部也有一種暖暖的感覺。更有一種強烈的寒意。

眼前突然亮起燈光——自己看不見自己但是出現在光亮中的人影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輕薄的絹布衣服在光中搖曳,這位少女看上簡直還是孩子——

她突然開口說話。

〈你就是奧芬,沒錯吧……?〉

…………

無法回答。就算如此他也有一種十分踏實的感覺。

她繼續說話。

〈對不起……我想向你道歉,所以在直接對你的心說話〉

她的表情變得卑微。看到這些,他雖然感覺有點不爽,但想不到應該說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全都因為我,才讓你受到襲擊……〉

……搞不懂。自己受到襲擊了嗎?什麼都不記得了——或者說,無法去回憶任何事情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了。甚至根本不想去回憶任何事情。

關於這一點,她卻沒有任何說明。

〈我知道你想要帶馬吉克回去,所以就讓龍族襲擊了你……因為我,沒有什麼人可以依靠。〉

…………

〈我不想讓他被帶走。或者應該說是嫉妒,因為他還能得到別人的救助。〉

她說的話都很明確,但是搞不清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我沒想到,龍族會把你變成廢人……〉

龍族——這個詞語留給自己的印象十分不好。這種感覺,就似乎只要聽到就想趕緊逃離。

〈我會盡全力來治療你。雖然要花一點時間。〉

說話時,周圍的黑暗漸漸變得稀薄。

〈還有,不要去反抗麥克唐勾。不要殺他。正因為有他,這個村子才——〉

這之後的內容,消失在射入黑暗的光明裡,什麼都聽不到了。

◆ ◇ ◆ ◇ ◆

(……怎麼回事?)

回過神,感覺腦子裡的疑問就像倒豆子一樣多——提出問題的是自己,尋問的對象也是自己。他想先冷靜下來,按順序來一一回答,但是疑問總是雜亂無章,毫無方向性可言。

這裡是哪裡——?

我是誰——?

疼痛處在哪裡——?

正在呼吸的是身體的哪個部位——?

(可惡……)

他轉了一個身。就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卻要使出吃奶的勁才能辦到。他感到左肩有痛感。負傷了。

(什麼都想不起來……不。)

有些事情還記得。出現在黑暗中的少女——

就像在害怕什麼一樣,卑微的眼神——

他睜開雙眼。昏暗——但是有光。昏沉的亮光似乎是從他的背後射來的。他的身子橫著,對著牆躺卧。牆是土牆,他直接睡在地上。他甚至以為自己被埋在某個山洞裡了。這時——

「你醒啦,魔術士。」

聲音……在對他說話。在飄忽不定的記憶中,聲音主人的那張臉變得鮮明。是那個沖自己開槍的名叫麥克唐勾的男人,被稱作教主。

他又朝反方向翻了個身。

最開始進入視線的,是鞋子——名叫麥克唐勾的男人的鞋子出現在睡倒的自己面前。在這雙污濁的登山靴不遠處,還有另一組鞋子,看來還有同伴。再遠一點,能看到鐵柵欄——以及昏沉光影中,彎彎的樓梯。

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已經很清楚了,看樣子是被關在地下牢房裡。鐵柵欄的門微微打開,前方站著麥克唐勾和另一個人。向上一瞥,另一個就是那個向自己扔刀子的男人。依然佩著劍,那把刀子應該藏在身上了吧——刀子沒有插在奧芬左肩的傷口上。要不是沾血的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起到繃帶的作用,他早就失血過多而死了。

(能站起來嗎?)

他在心中自問。應該能站起來,不過自己還保有體力這件事,還是先不要讓對方知道為好。

麥克唐勾冷淡的視線朝下看他,開口說:

「先聽聽你的名字吧,魔術士。」

「…………」

他沒有任何回答——因為他根本無法回答。

(名字?)

想不起來——頭腦中一片混亂,如在夢中——

看他什麼都不說,麥克唐勾嘆了口氣。

「保持沉默嗎?」

「他當然不會乖乖地回答我們的問話。」

佩劍的男人笑著說道。他和昨晚一樣,軍隊夾克衫亂糟糟地套在身上。麥克唐勾問他:

「你知道嗎?薩魯。」

穿軍隊夾克衫的人名叫——薩魯。奧芬記住了。

叫薩魯的人輕輕抬肩,說:

「這男人身上有〈牙之塔〉的紋章。也就是黑魔術的精英。但卻被我們簡單抓住落得這種下場,他當然不會說了。」

「哦……不過是個魔術士罷了。」

麥克唐勾鼻子里發出嗤笑。

(——〈牙之塔〉……)

這個單詞奧芬十分熟悉——沒錯,他人生的大半都是在那裡度過的。

麥克唐勾繼續說:

「讓他吃點苦頭,我不信他會不說。」

「要拷問嗎?拷問魔術士?這些傢伙都是經受過耐拷打訓練的。」

薩魯說著搖搖頭。麥克唐納慢慢地嗔視他。

「到底誰是這裡的老大,你不會忘了吧?」

「怎會呢。」

薩魯嘿嘿地笑了兩聲。

「您正是這座村子的——心臟啊。」

聽到這句話,麥克唐勾才滿足了。點點頭,看著奧芬。

「想問的不止是你的名字,魔術士——去迎接你的那幾個村民,你把他們怎麼樣了?殺了嗎?」

殺?這個詞真荒唐。他不自覺露出苦笑。

但這個舉動似乎把麥克唐勾惹火了。麥克唐勾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有什麼好笑的!」

同時,教主的鞋子踢中他的臉。

有各種方法可以反擊——可以捉住他的腳踝,擰斷韌帶。教主倒地後用鞋子腳後跟的尖角踩碎他的眼窩,連同眼球和大腦一起搗爛。就算不那樣做,只要喊一聲就行了——使用魔術的話,不要說教主了,連同他身後站著的男人也能一起自世上消失。

只要使出他從師父那裡學來的招式,這些都不是難事,但——

他趴在地面上,默默地看著麥克唐勾。

麥克唐勾將他的沉默看做是服從,慢慢的,雙眼浮現出喜悅,他一臉滿足地說:

「我叫麥克唐勾——這裡則是聖地〈偉大心臟〉,心臟即世界的真理,這裡是探求真理者的居所。和你們這些冒牌貨不同,我們身為戰士,侍奉的是擁有真正魔術的強大龍族,這裡正是我們的故鄉。」

「…………」

他什麼反應都沒有。薩魯在麥克唐勾身後聳聳肩膀。麥克唐勾繼續他的演說。

「在這裡把你處決很簡單——但我不會這樣做。我要從你這裡搞清楚為什麼〈牙之塔〉的魔術士會出現在里。你的徒弟也在我手上,只要有一個逃跑,剩下的那個就別想活命。」

徒弟?——記不得了。可能真的有吧。

「現在就休息吧——等你體力恢複了,我會讓你感到徹底的後悔。你有過不加麻醉就拔牙的經歷嗎?」

麥克唐勾把這句話當作結束語,露出誇耀般的笑容,不再理他。

麥克唐勾和薩魯走了。他們再沒說什麼,門鎖咔鏘一聲鎖上了。

他用魔術恢複肩上的創傷,繼續入眠。經過約一小時的時間,從睡眠中醒來的他,記憶恢複了。

◆ ◇ ◆ ◇ ◆

「……為什麼你會一個人住在這種房間里呢?」

這個問題讓她覺得很為難——菲愛娜看著窗外,眉頭微皺。這些動作全都轉瞬即逝,卻讓人印象深刻。

(現在的她不是巫女。)

馬吉克得出這個結論。

她轉過身。她身上穿的是普通的室內便服,白麻制的套裝。她有點害羞地說:

「我,一般不在人前露面……會露馬腳。」

「露馬腳?」

馬吉克反問,菲愛娜自嘲地笑了。

「我,只是一個道具——只為了團結村裡人而存在。只在舉行重要的儀式時出現,說規定好的話,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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