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兒!堵住她!」
喊聲自背後襲來……不逃不行了。但——
身子不聽使喚。這是最痛苦的事情。
身體各處都疼痛難忍。疼痛如不停翻湧的海浪般襲來——
「對面!魔術士逃到對面了!」
聲音逼近了。視野模糊,幾乎什麼都看不見。只有連綿不斷的黑色牆壁的殘影——朝自己身後飛快地退卻。這麼說,自己還在不停地跑嗎?用自己的腳嗎,記得剛被抓到時右腿就被鐵棒敲到,應該骨折了吧。還是說,自己正拖著折了的腿在跑嗎……
「抓住她!讓這個魔術士領教一下偷人類的錢包會有什麼下場——」
錢包在自己手上。覺得應該趕緊扔掉才對,但不能這樣做。在這個皮口袋裡嘩嘩作響的幾枚硬幣,是明後天能填飽肚子的重要保障。
錢包扔不掉。想停下骨折的雙腿也做不到。身子一點也不聽大腦指揮。
(這麼說,這是夢吧——)
絕對是的。自己可沒有這麼孔武有力。若在現實里,肯定早已體力不支而倒地了。只有夢境中的自己還在賓士。
(這樣的話,我應該不會醒來了——)
心中胡思亂想著。這時——
逐漸變暗的視野,被什麼遮擋住了——肯定是前方圍追堵截的人來了。
(是誰?追兵?還是說——死神什麼的?)
黑色人影朝自己伸開了雙手。
(是死神……)
這樣想著,撲進了對方的手腕里。人影的臂膀穩穩地撐住自己,嘴裡還說著什麼。
「發生什麼事?有誰在追你嗎?我是……」
接著又是追兵的聲音。這次離得非常之近——幾乎就在背後。粗暴的手,拉扯我的後襟——
「喂,不要拉!聚眾搶劫嗎——」
聲音變成了臭罵。似乎被打了。
「混蛋!老子可沒好到被打了還能保持斯文!」
對方抬高手臂——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閃光——爆炸聲——悲鳴。但我……已經無力起身……
……現在,連翻身都做不到。可能是身子被固定在床上了吧——或者說,自己已經變成屍體了?
淺淺地呼吸著,將空氣打入肺部,她困惑地思考著。
(據說臨死的人,會回憶起過去的事情……)
浮現在她腦海中的是一個男人。在失神前的一剎那見到的,那個男人——
(那是幻覺嗎……不過——他喊了我的名字——)
內臟傳來劇痛,她扭了扭腹肌。隨著意識漸漸恢複,感覺到的痛楚也越來越多。她相信,這些疼痛全是跌打損傷。脾臟絕沒有受到什麼致命的損傷。不這樣想一想,恐怕又會昏倒吧。
「師父——」
她聽見聲音。是男聲,但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很年輕——或者說是稚氣。他似乎在朝其他房間的人說話。
「這個人醒了─」
回應的聲音透過牆壁傳來。聽不清楚。但她身邊的人似乎聽清了。
「好的。打完這一針就行了吧?」
打針?
關於這個單詞的回憶全都糟透了。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
「不要打……」
只要豎起耳朵注意聽,還是能聽到她的這聲低語。不過抓住她手臂的的那個人好像沒有聽到。
他又叫:
「師父—」
之後,響起開門的聲音。
「怎麼了馬吉克。我不是教了你靜脈的位置嗎?」
(────!)
這嗓音非常耳熟。她反射性地想要跳起身——但實際上她的身體一點也動不了,她睜大了雙眼。
「奧芬!」
聲音如驚叫般。自己都嚇了一跳,眨眨眼——第一個映入眼帘的是隨處可見的亮著瓦斯燈的天花板。接下來,是貼滿簡易壁紙的狹小房間。傢具只有她身下的組合式鋼管床和飾面薄板拼湊的衣櫥。窄小的窗外,是群星閃爍的夜空——這裡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自己的公寓。
最後,是低頭看著她的少年和男人。
「奧芬……」
她喃喃低語,他用左手摩擦吊著繃帶的右胳膊,說:
「嘿,絲媞芳妮。」
打招呼的語氣很隨便。
她想要立起身來,但肌肉只是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抖了幾下而已,最終未能如願。不過從筋肉還有反應這一點來看,神經系統還沒有報廢,這讓她放心了。神經以外的外傷可以用魔術治癒。
「還是叫我絲媞芙吧。像以前那樣。」
她說。奧芬聳聳肩算是同意。
「那麼,絲媞芙。」
「……就是這樣。」
「你認識她嗎?師父」
坐在床沿的可愛金髮少年問道。她記得他叫馬吉克。
奧芬嗯了一聲,開始說明。
「我在以前,曾在這座城市住過一年。那時候我在一間小診所做雜工。」
「我就是當時的一位患者。」
她——絲媞芳妮說,馬吉克的臉微微泛紅,低下頭。
「對──對不起。我無意要查問這些事情——」
「?這沒關係呀?」
但馬吉克像是認識到自己犯了錯一樣,低著頭說:
「但,但是——既然是師父工作過的診所,肯定是非法的,陰暗的,怪異的地方。」
「你小子把我當什麼……」
奧芬陰險地質問道,絲媞芳妮咯咯咯地笑起來——她用手握住馬吉克捉著她不放的手,說:
「他救助了受傷的我。然後送我去了診所。」
聽到這,奧芬的眼神微微暗淡。
「不是那樣的——」
他剛開口,房間入口處響起一聲咳嗽。
那裡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個身材嬌小的金髮少女。穿著行動方便的牛仔褲,發育得十分健康。
不過,從第一印象來說——少女似乎表現得不是很友好。
少女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向這裡投來視線,對奧芬說:
「那個——不向我介紹一下嗎?那個人。」
「……我看你有必要回學校重修禮儀課程。」
奧芬用指責的語調,嗔視著少女。
「她叫絲媞芳妮。我們……是朋友啦。那麼——」
接著換了一個方向,指著杵在門口的少女。
「這個叫克麗奧。怎麼說呢……一正旅行的。哦,下面,這傢伙叫馬吉克。我的徒弟。」
「怎麼把我說得像附帶的似的啊——」
打斷馬吉克的話,絲媞芳妮問奧芬:
「一正旅行的?」
【插圖#0113】
「嗯。克麗奧是以前一個熟人的女兒。」
接著奧芬的話,名叫克麗奧的少女響起不服的腔調:
「什麼啊。把我說的像寄存貨物一樣。」
奧芬一笑。
「附帶的徒弟,加上寄存的小姑娘。他們自己好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說什麼啊。」
「師父—」
和馬吉克可憐的聲調比起來,克麗奧又變得氣鼓鼓的,轉身去隔壁房間了。
「感覺……還真是——」
想說彼此不怎麼和睦,沒說出來,絲媞芳妮想著有什麼更委婉的說法。
「好辛苦的感覺啊。」
「真是的。一個個都那麼任性。」
奧芬嘆著氣。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
「我給你買了一束花,不過扔掉了。因為實在想不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沒事。心領了。」
絲媞芳妮微笑,馬吉克則不安地擠擠眉毛。
「不過師父——說到花我想起來了——」
「啊對了對了。絲媞芙,不好意思,陽台上的鬱金香花盆我拿走用了。」
「哎?」
絲媞芳妮問道,奧芬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繼續說:
「剛才,明明是深夜卻有個傻子在路上大吼大叫。我拿那個砸出去了。」
「師父做事沒輕沒重的……再怎麼說那樣也太危險了。」
「什麼呀?」
「一回也就算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