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他不斷行走——
——咚咚咚!——
「快起來,混蛋!你要是再不起來,看我怎麼用木棒敲死你!喂,快點!」
聽到猛烈的敲門聲,奧芬煩躁地翻了個身。雖說這間廉價旅店的床墊很薄,但對於睡在上面的他來說倒是挺舒服的。
「我好久之前就告訴你了吧!今天可是交易之日!你是想把我的計畫全盤推翻嗎?喂,總之,你再不出來我就殺了你啊!」
叫罵聲漸漸滲入奧芬蒙了一層薄霧的朦朧意識之中。他緩緩抬起微腫的眼皮,盯著沾滿油膩味噌的天花板。接著,他極其不爽地將視線移向窗外。
從陽光射入窗內的的角度來看,現在應該是中午了吧。
敲打房門的聲音越來越大聲了。
「混蛋!你是打死也不肯出來啊!哦?你是想死嗎?很好,那你先給我出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由我波博魯卡諾·博魯坎大人送你下地獄吧!」
(出去……會被殺掉?)
奧芬神志不清地思考著。
(被誰殺掉?博魯卡諾·博魯坎?被那個小豆丁嗎。混賬——)
他甩掉披在身上的床單,只是抬起上半身喊道。
「吵死了!」
奧芬向房門那頭大聲怒吼,然後撓了撓自己裸露的胸膛。他又朝安靜下來的房門那邊啐了口唾沫,粗暴地抓起放在床邊椅子上的貼身背心套在身上。最後,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項鏈。在纖細的白銀鏈條前端,掛著一枚纏繞在寶劍之上的巨龍紋章,同樣是由白銀製成的紋章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奧芬將項鏈握在手心,像是在與白銀巨龍打招呼般輕聲低語。
「他說要殺了我哦?」
他苦笑著將項鏈戴在脖子上。
「咚」的猛烈敲門聲同時響起。
「什麼叫吵死人了!你以為我是為了誰跑到這種油膩膩的地方來接你的啊!」
奧芬無視對方的喊聲爬下床,注視著掛在房間一角的鏡子。一位看上去二十歲左右,面容稍微有些乖戾的黑髮年輕人映入其中。因為剛剛睡醒,他斜眼看著鏡子。但是他稍微思索了片刻,便意識到自己看向鏡子的時候,漆黑的雙眸中就已經包含著諷刺的意味了。
門外的喊聲越來越神經質了。
「你這混蛋要是再鬼扯,看我怎麼用壓路機碾死你!夠了,你快點出來——」
奧芬一臉不耐煩地看向房門,伸出右手迅速詠唱。
「看我施放,光之白刃!」
「唰」的一聲響起,純白色的閃光瞬間充溢了整個房間。奧芬的手上釋放出光帶般的光熱波。白光的奔流撞在結實的木門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房門隨之爆裂,炸碎的粉末匯聚成沙塵向四周瀰漫。
被炸飛到無影無蹤的房門外面,一位披著毛皮披風,身高一米三十左右的少年驚愕地睜圓了眼睛。他風塵僕僕的樣子有些臟,蓬亂的黑髮好像也有好幾天沒洗了。比起棕色更像淡黑色的瞳孔佔據了少年渾圓雙眼的大半部分。
奧芬面向這位少年,眯著眼睛問他。
「我出來了,然後呢?」
「……您大駕出迎——在下甚感僥倖……」
站在煙塵中的少年戰戰兢兢地小聲說。
「很好。今後要對長輩心存敬意,記住了嗎?」
奧芬說著,一臉滿足地觀察著少年——這位矮胖的地人少年好像是十八歲左右。他的身高一米三,就體格矮小的地人來說,也就是正常高度吧。他的身上披著地人的傳統服裝毛皮披風,下身還掛著一把厚重長劍的劍鞘。
少年——博魯坎俯視著還在發出「啪嚓啪嚓」燒焦聲音的木門碎片,緩緩地轉頭看向這邊。
「呃,那個什麼……奧芬大人,恕在下冒昧,在下這趟是來接您出行的。」
「我吃完飯就去,你在外面等著吧。」
「是。」
博魯坎小聲應了一句,就保持著雙眼圓睜的表情,慌慌張張地跑向走廊。
聽著他被樓梯絆倒破口大罵,奧芬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交易之日嗎。在那之前——」
奧芬向粉碎的房門伸出右手——
「看我治癒,斜陽傷痕!」
在他詠唱完畢之時,房門的碎片抖動了一下,接著便像時間倒流一般突然飛向空中,拼成了原來的樣子。奧芬無精打采地走了幾步,接近復原的木門,用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接著,他輕聲嘟囔。
「嗯,做得不錯。」
雖然木門的中央部位還殘留著些許燒焦的痕迹,他還是聳了聳肩表示無視,輕輕地扭開門把手。
奧芬從來沒有見到有客人投宿這間名為巴格阿普茲旅館的寧靜小店。這間位於商業都市複雜道路系統中某條小巷深處的旅館被打點得很好,雖說建築物已經有些年代了,但是旅店本身還是不錯的。
他從二層的客房走到一層,站在酒吧吧台的旅館主人巴格阿普正在笑嘻嘻地擦拭玻璃杯,而他的兒子馬吉克正用拖把清洗地板。馬吉克本是他親生的兒子,但是這兩個人一點兒也不像。把如果居住在海濱城市一定會被誤認為海盜的巴格阿普擺在一旁作對比,馬吉克儼然就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他擁有一頭金髮和溫順的美目,是一位裝扮整潔的年輕人。看到奧芬走到一層的酒吧,馬吉克抬頭向他打了聲招呼。
「啊,奧芬先生,你醒了啊。」
在這家旅館住了兩年,跟巴格阿普父子早已混熟的奧芬毫不客氣地擺了擺手回答道。
「可惜不是自然醒啊,我是被那個白痴吵醒的。」
「剛才的聲音好大呢。」
「那是因為我把房門打破了,不過已經修好了。」
奧芬說著,坐在了吧台旁邊的座位上。他向留著鬍鬚憨笑的巴格阿普要了一份早飯。
「是工作之類的事鬧出亂子了嗎?」
巴格阿普按下最近剛剛安裝,讓他引以為傲的煤氣爐開關,又將盛有麥片粥的鍋子放在火上。雖然巴格阿普擁有連驚濤駭浪甚至暴風雨都無法擊倒他的外表,但他的聲音十分溫柔,聽上去就像是好好先生。
奧芬把胳膊撐在吧台上,一邊嘆氣一邊回答。
「是啊。博魯坎那個傢伙說是找到了什麼賺大錢的方法。詳細情況我還沒問。」
巴格阿普微微一笑。
「看起來你不怎麼期待啊?」
「那是當然了。那傢伙找來的工作沒有哪次可以順利完成的。」
「不理他不就行了嗎?」
巴格阿普饒有趣味地說。奧芬撇了撇嘴角,有些自嘲地回答道。
「你也知道的吧?那傢伙借了我的錢。要是我不幫他攢錢加息,再讓他把錢還了,連我都要破產了啊。」
「那你就別放貸了。」
「也是……這世間哪有人會先幫借了自己錢的人攢錢,然後才把錢要回來啊。」
「這裡不就有一個嗎。」
出言諷刺了奧芬的巴格阿普將熱好的麥片粥倒入了餐具中,又放在吧台上。奧芬接過麥片粥,忽然回頭看向馬吉克。
「馬吉克,以後由我來教你魔術吧,你要不要付學費?」
「真的嗎?」
拖把「咣當」一聲絆在椅子腿上,馬吉克的面龐熠熠生輝。
「喂喂,不要引誘別人的兒子做奇怪的事啊。」
身後的巴格阿普警告了他一聲,而奧芬舉起胸前的項鏈。他一邊展示著自己的隨身物品中幾乎可以算是唯一值錢的物品,一邊說道。
「由『牙之塔』出身的尊貴黑魔術士奧芬指導他,這可是出人頭地的機會哪。」
「我可不認為馬吉克有魔術的才能。」
巴格阿普捋著自己的鬍鬚,又補上了一句話。
「更何況你自己都是在窮困潦倒的情況下說出這些話,這算什麼出人頭地啊。」
「別看我現在這樣,曾經差點成為了宮廷魔術士哦?」
「然後在選拔賽的時候因為作弊被淘汰了對吧?我早都聽膩了。」
「沒事的啦。馬吉克是有才能的——只有像我這樣的天才才明白的某種……類似於預感的東西——」
「真的嗎?」
「喂,你別把他的話當真啊,馬吉克。」
巴格阿普不再撫摸自己的鬍鬚,重新開始清洗放在洗碗池裡的玻璃杯。
「這傢伙怎麼可能是宮廷魔術士——『十三使徒』的候補啊?如果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