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治元年八月——
意圖攻人御所而被幕府擊退的長州藩士在京都放火之事,已經過了一個月。
在變得涼爽的早晨,早飯後藤堂被近藤叫了過去。藤堂在「禁門之變」時由於額頭受傷而被任命留守,而現在,那傷也已經痊癒了。
在近藤的房間,土方和山南也在等他。藤堂在三人面前坐下,坐在中央的近藤開始說話,談話的內容是將與藤堂同是北辰一刀流同門的伊東大藏迎接到這裡來。
「那就讓伊東先生加入新選組……」
近藤回想起伊東的面容,然後說道。
「嗯,伊東先生既是一位技藝了得的劍客,也是一位辯舌過人的論客,平助和山南也都這麼認為吧?」
近藤向山南徵求認同,坐在右側的山南點了點頭。
「嗯,不過伊東先生是屬於水戶流的尊王派,與我們新選組究竟能否合得來,還未可知……」
「擔心什麼,只要心懷道義相談,他定會助我們一臂之力。」
近藤毫不懷疑地強調道,又將目光放在平助身上。
「平助,你和伊東先生是同門,就拜託你從中牽線搭橋了,我也遲早會去江戶拜訪的。」
「明白了。」
看到藤堂答應下來,近藤露出了充滿期待的笑容,並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山南在不安的皺眉。只有土方窺探到了山南那時的表情。
這天,千鶴跟隨齋藤率領的三番組,進行著日間巡邏。這是「禁門之變」的大火之後,千鶴第一次隨同進行巡察。京都和大阪都在清剿殘黨,新選組也加入了這次行動。聽說,長州因進攻御所而被朝廷視為敵人,其江戶藩邸也被沒收了。剛一進入八月,接到受敕命的幕府便發出了征討長州的命令。世間又開始變得動蕩起來。
因火災而無家可歸,只靠一件單薄的衣服在路邊度日的人們,與家人生離死別的人們,每當看到他們所露出的表情,千鶴的心就會隱隱作痛。
用燒毀了的房屋的殘柱與木料建起來的看板上,可以看到貼著幾張關於親人朋友的尋人啟事。雖然已經過了很多天,但是到處還都籠罩著燒焦的味道。
(真的,什麼都被燒掉了……)
千鶴環視著這荒蕪的街道,聽說,從北邊的一條到南邊的七條都被燒光了。
祗園會看到的山鉾好像大部分也都被燒掉了。
(明明是那麼漂亮的……)
就像是幻夢一般,千鶴這樣想著。由於土方的關照,意料之外的和原田他們一起去觀賞祗園會,那美麗的場景,一瞬間掠過自己的腦海。夢幻也好,榮華也好,也許越美麗的事物就越容易消散。更何況是在這戰爭年代,那就只會是曇花一現吧。
千鶴突然將目光停在了人群聚集的尋人扎所處。
「那個……齋藤先生!」
「怎麼了?」
「我能去向那邊的人打聽下嗎?或許他們會知道我父親的下落。」
千鶴指著扎所說道。
「不能耽擱太久。」
「是!」
千鶴立即點頭,然後跑了過去。
但是,不管問誰,也沒有人知道類似於綱道的人物。在人們看來,千鶴也許就像是因火災而和父親分離的孩子。與齋藤匯合後,千鶴的步伐自然比之前更為沉重。
「……」
在回屯所的路上,齋藤看了一眼垂首不語的千鶴。
「沒事吧,雪村?」
「啊,沒事。」
正在愣神的千鶴抬起頭來。
「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趕緊說。」
「哎……?」
「如果你逞強累倒了的話,會很麻煩……」
面對這樣不親切的說法,千鶴一時語塞,不過立即就意識到了這是齋藤關心人的方式。對現在的自己而言,這比什麼都令自己高興。
「非常感謝。」
繼續走在荒蕪的街道上,千鶴露出了微笑。
數日後,千鶴正在中庭的井邊洗衣服。
「啊,找到了,千鶴!」
隨著走廊上傳來的腳步聲,聽到了藤堂的聲音。
回頭望去,藤堂一身遠行的打扮,千鶴放下洗衣盆站了起來。
「告訴我你江戶的家在哪吧。」
「可以是可以,不過為什麼?」
看著藤堂手裡拿著的苔草斗笠,千鶴問道。
「為了招募隊士,我要去江戶。」
「到江戶招募隊士?」
「最近我們的表現得到了認同,新選組的護衛地域範圍擴大了!」
聽著藤堂有些自豪地語氣,千鶴臉上也露出了喜色。
「是這樣,好厲害!」
「順便我也盡量替你打聽綱道先生下落,你就等著吧!」
「嗯。謝謝。」
千鶴向藤堂借了只筆,在紙上認真地寫上了診療所所在的街名以及標誌。
「那就拜託你了。」
藤堂接過疊好的紙和筆,將紙仔細的揣在懷裡。
「那我走了哦!」
「路上小心!」
千鶴微笑著給輕裝出行的藤堂送行。
也許父親和自己走岔了,已經回到了江戶的家——帶著這樣的期待,千鶴繼續開始洗衣服。
不知不覺之中山茶花樹已經結下紅色的花蕾了。
在迴廊觀賞著這些的山南,走到了中庭里。緊實的花蕾比花的顏色更濃,簡直像血一般鮮紅。
一邊從拂過臉頰的輕風感受著秋天,山南想起了前往江戶的近藤和永倉。
將左手伸向山茶花的花蕾,可是,指尖在接觸到花蕾之前就開始劇烈疼痛,山南立即放下了左臂。
「……」
用右手按住隱隱作痛的手腕,他好像看透了某種正在迫近的事物似地,凝望著虛空。
這時,近藤到達了江戶,正在拜訪由藤堂引見的伊東先生。
與近藤他們對坐的伊東是個膚色自皙的男人,言行舉止溫文爾雅,但其聰明卻從話語中展現了出來。
「——如今異敵的威脅逐漸迫近,我認為我們應當聯起手來,共同保衛國家。」
「完全同感!!」
近藤感動得使勁點頭。刀法自不必說,而且還是這麼博學的男人。一想到能將他作為參謀迎接到新選組,心情就雀躍不已。
「為了誠的攘夷,一起戰鬥,直到耗盡生命吧。」
「伊東先生!」
在藤堂以及伊東的門生的注視下,兩個人用力的握手。
夜深之後,山南離開了八木邸屯所的自己的房間,進入了前面緊鄰著的前川邸。
這裡雖然和八木邸一樣是新選組借來的宅邸,但因某種原因而不讓無關人員進入,所以一般隊士都沒有進去過。
書架上塞滿了各種書籍,地板上也堆積了很多研究資料。從角落裡的蒸餾器中,能聽到蒸餾出來的水滴滴下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山南坐在書桌前,從剛才就開始熱心的拿著單口瓶調和藥物。
(這樣就行了……)
拿起白色瓷皿旁邊的玻璃容器,將製作好的藥物倒了進去。
這時,聽到了一個內斂的聲音。
「山南總長,還沒睡么?」
「沖田嗎?進來吧。」
山南平穩地回答道。這個房間的存在只有一部分幹部才知道。
沖田靜靜地推開拉門走了進來,習慣性地坐在了山南的後邊。
「真熱心啊,但是為了研究弄垮身體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啦……」
「身體的話早就跨了。」
山南的嘴角露出自虐般的微笑,把剛剛調好的藥物裝到玻璃小瓶里。
「理論上這樣就應該能抑制副作用。」
將小瓶拿在手裡,回頭看過來。沖田交替看著葯和山南。
「有自信地話我就不會阻止你……要是失敗了,我會殺了你的。」
沖田笑著說道。
「……"
不知山南是不是將這話作為玩笑,將小藥瓶對著燈籠。
透過光亮來看,那顏色是如同血一般的鮮紅,其晃動的樣子具有一種神秘的誘惑力。
元治元年,十月——
在冬季即將到來的時候,近藤和土方接到伊東到達這裡的消息,並在新撰組的屯所迎接他。伊東在江戶時名字叫「大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