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文久三年十二月末——

每踩在這條冰凍的夜路上一步,因為長期旅行而已經破舊不堪的草鞋總會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反正被白色短布襪包裹著的腳早已經失去了知覺。

感覺從剛才開始就緊追不捨的流浪武士距離我越來越近,雪村千鶴下定決心,穿進了一條小路。沿著路旁延伸著的板壁奔跑著,路旁掛著的幾個燈籠,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多虧了這些燈籠,自己才有幸的選擇了一條非常好走的道路。總之,現在能做的就是一口氣穿過這條道路。

左手之所以會舉著小太刀,並不是為了穿過這裡才這樣做的。而是我在拚命的奔跑中,無意識的做出了這個保護自己的動作。

「給我站住,小子!」

其中一個流浪武士在我身後叫喊著。可能就是最初向我挑釁的那個男人。千鶴朝著前方架著的木材的對面跑去——迅速地跳進了天水桶所製造出的陰影中,並隱藏了起來。

(要是被發現的話,肯定會被殺掉—一!)

我屏住呼吸並讓身體鎮靜下來,雙手緊緊地握著小太刀的刀柄。

「這小子逃得還真是快。」

「肯定還沒有逃遠。給我搜!」

拔出刀的流浪武士慢慢地朝我這裡靠近著。雖然冰冷的汗珠沿著頭髮滴了下來,但千鶴卻並沒有去把汗珠擦去,而是拚命地隱藏著自己的氣息。

「啊呀呀呀呀!」

突然,附近響起了男人的慘叫聲。

「啊哈哈哈哈哈哈!」

(什,什麼……!?)

一陣高亢的笑聲彷彿是蓋過了剛才的慘叫聲,千鶴在黑暗中睜大眼睛。

「喂,怎麼了!?」

「畜生,你居然敢對我們出手!」

混雜著流浪武士們的叫聲,傳來了刀劍相互碰撞的聲音。千鶴雙手抓著天水桶的箍,戰戰兢兢地朝著發生混亂的方向窺視著。

在被斬殺的流浪武士附近留下的另外兩個流浪武士現在對峙著的是,兩個披著淺綠色羽織的男人。

(那,那是……!?)

第二個也倒下了。看著斬殺了那個流浪武士的男人,身上沾滿鮮血的羽織,千鶴頓時驚呆了。

他有著一頭在夜裡都能看的十分清晰的白色頭髮,還有他的眼睛散發著宛如鮮血般的血紅色光芒。而且那個男人的同伴也是如此。

(夜叉,鬼……怪,怪物……?)

他們和千鶴所知道的任何東西都不同。他們一邊瘋狂地笑著,一邊用刀對著那個摔倒在路上的流浪武士身上來回刺了好幾次。那種殘忍的程度讓千鶴的身體頓時動彈不得。

被剩下的最後那個流浪武士揮舞著大刀向著另一個白頭髮的男人砍去,重重地砍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鮮血頓時像噴泉一樣飛濺出來。但是,被砍的那個男人……

「呵,呵呵呵……」

一邊大笑著一邊朝著那個流浪武士靠近著。一般情況下,應該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但在此時此刻,那個男人看上去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絲毫的痛苦。

「可惡,為什麼殺不死呀!」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邊瘋狂的大笑著,一邊將那個流浪武士給斬殺了。就在那個流浪武士臨死前發出痛苦叫聲,也就是千鶴不經意間捂住耳朵的時候。

(!?)

那血紅色的可怕眼神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啊……啊……!」

雖然想逃跑,但卻因為過度的恐懼而動彈不得。頭帶下血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並朝著這裡逼近。舔去刀上的血漿,一邊大笑著一邊把刀架在肩上——

(不行了!)

在突然閉上眼睛的千鶴耳邊,傳來了一陣血肉被刺穿的聲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千鶴抬起頭來,想要襲擊自己的那個男人的左胸部,刺出了一把刀的刀尖。從背後直直地刺穿了心臟。在刀被拔出的同時,那個白頭髮的男人也頓時喪命,立即應聲倒地。

「啊一一啊,真是可惜……」』

於是,就在那個時候,在路旁出現了一個年輕人的身影。身材纖細,隨便扎著的頭髮蓬蓬鬆鬆地散開著。

「我本想一個人來解決的呢。齋藤君,你每次在這個時候,幹活都會格外的麻利呀。」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千鶴微笑著。

那個叫作齋藤君的年輕人,揮舞了一下從白髮男人身上拔出的刀,然後將刀收入了刀鞘。

雖然刀上的血漿被甩在了路邊的圍欄上,但現在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因為周圍已經是成為了一片血海了。

「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圍著白色圍巾的齋藤與另外一個身材纖細的年輕人,果然還是盯著那個披著淺綠色羽織韻男人看著,千鶴此時總算是察覺到其中的含義了。

(難道說,這件羽織——!?)

就在那時,漸漸的雲開霧散了。臉上照耀著青白色的月光,周圍頓時變得閃閃發光起來。剛才只顧著拚命逃跑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原來下雪了。剛才原以為是冰冷的汗珠,其實可能就是這冰冷的白雪,千鶴是這麼想的。

下一個瞬間,比白雪更為冰冷的光芒,悄無聲息地刺了過來。

「啊……」

是一把刀。是另一個,穿著同樣羽織的男人。一定是這個男人把剩下的那個瘋狂的男人給斬殺了吧。

「聽好了,你可別逃跑。如果你敢逃的話,我就砍了你。」

「……!」

一陣吹散自雪的微風通過了這條小路。

紋絲不動的站著的男人,那漆黑色的頭髮在空中飄舞。

透過月光看起來就宛如是隨風飄揚的櫻花花瓣,彷彿讓我看見了美麗生命凋零的瞬間。

用強烈的視線看著千鶴的那個男人就宛如——綻放的櫻花似的。

在這壓倒性的恐怖中,時間彷彿也已經停止了。

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這裡的銳利,且冰冷的雙眸,和像是粘在自己身上的冰冷刀身——到底是哪樣東西會奪取我的性命呢,千鶴在一瞬間產生了混亂。

雪花飄舞著。但他仍然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就在自己不知所措的時候,千鶴頓時點了點頭。

「副長,屍體該怎麼處理呢?」

「只要脫下他們的羽織就行了。剩下的交給監察人員處理。」

男人回答著齋藤的話。這兩個人,已經無視了千鶴。

「話說,這個孩子該如何處理?」

纖細身材的年輕人看了看千鶴問道,於是那個男人再一次將視線轉向了千鶴。

(……要,要被殺掉了……)

千鶴哆嗦著用顫抖的雙手拚命地握緊小太刀。然而,過了沒多久。

「把她帶回屯所。」

男人冷淡地說出了這句話。

「什麼?難道不用殺掉她嗎?剛才,她可是全看到了喲?」

「那傢伙的處置,等回去之後在決定。」

得救了,就在自己安心的同時,緊張著的神經也一下子放鬆了開來。千鶴頓時失去了意識,就這樣向著前方倒了下來——。

「——真是個倒霉的傢伙。」

此時的千鶴已經無法聽到男人冷淡的話語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睜開眼睛的時候,千鶴察覺到自己已經蓋著被子橫躺著了。

「……!」

雙手向後被綁著,嘴裡被塞著東西。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與其說是橫躺著還不如說是翻倒在地上來的更為恰當。

(……這裡是?)

扭過身子,拉門的對面看上去非常的明亮。千鶴眯起眼睛,環視著整個房間。

(早上……?對了,我昨天晚上……)

這個房間絕對說不上寬敞,在這裡只有一張樸實的書桌,就連一些日常用的傢具都找不到。在榻榻米的上面只蓋著一張被子。千鶴終於想起了昨天夜裡被流浪武士追趕的事情,然後把視線轉移到腰間。

(沒有……我的小太刀……!)

「……」

枕邊,地板上,快速的用眼睛掃了一遍,但始終都沒有找到。那是雪村家代代相傳的東西,是父親給自己的重要東西。

(怎麼辦呀……我的小太刀不見了!)

我拚命地扭動著身體想要站起來,突然,嗖的一聲拉門打開了。

「你醒了嗎?」

千鶴因為恐懼而捲縮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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