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太郎彎腰撿起掉在地板上的布。
那是小艾妮脫掉的女僕裝。
「……負擔太重了嗎?」
榮太郎喃喃低語。
彰彥被綁架後大約十五分鐘——在拓人的公寓里。
爆炸後過了五分鐘,榮太郎等人趕到現場。當然,已經看不到綁架犯的蹤跡,屋裡只有意志消沉的拓人和露出困惑表情站在他旁邊的法爾雀。
又過了十分鐘之後,不清楚來龍去脈就趕快跑來的塔娜羅特和鈴穗看到公寓的情況後,錯愕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這樣一直到現在。
總之先讓十幾個小艾妮們清理公寓,拓人他們則圍坐在飯廳的餐桌旁。因為榮太郎說:「總之大家先喝杯茶冷靜一下。」
「——所以,沒有確認來攻擊的是什麼人嗎?」
親自確認過小艾妮的服裝之後,榮太郎邊在餐桌旁坐下來邊問。
「我到的時候已經……」
「可是。」
拓人旁邊的法爾雀舉起一隻手說:
「魔力偏差值——很奇怪。」
「唔?」
「只能偵測到小艾妮發出的魔力而已。」
『這麼說——果然。』
鈴穗舉起筆記本。
『這不就代表那些超能力者來過了嗎?』
在學校頂樓上戰鬥時,鈴穗看到那把很眼熟的劍。
一月出去旅行時,為了麻雪而交戰的對手所拿的武器——跟那把劍很像。
劍刃上擁有空間移轉能力,能把萬物連同空間一起斬斷的男人——甘特。
雖然大到幾乎像巨型機器人,但鈴穗,以及和她擁有共同記憶的鈴果,都認為那的確是甘特的劍。
「嗯,那種可能性的確很高。」
榮太郎點點頭。
「那些人……不是被『學園』抓走了嗎?」
與拓人他們的戰鬥失敗之後,超能力三人組應該已經被「學園」關起來了才對。
可是——
「他們逃走了。」
榮太郎斬釘截鐵地說著。
「那一點已經獲得確認。雖然無法掌握他們後來的行蹤……但『學園』方面認為他們好歹算是專業人士,應該不會特地回來報仇。沒想到竟然會變成這樣。」
「……那麼,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手肘撐在桌上,兩手交握抵在額前的拓人說著。
想馬上去救爸爸,那種心情是不會錯的。
可是——該怎麼做才好?
就算明人本人跟他的使魔沒有出現,那三個超能力者也不是不用魔法就能打敗的對手。可是這樣一來,就必須在彰彥面前施展魔法了。
可是記憶操作的魔法對彰彥沒有效。
然後,「學園」無法原諒連自身秘密都守不住的魔法師。
結果——如果發生這種事,拓人就會被「學園」開除。假如他還想繼續走上魔法師的道路,要不就得獨自鑽研,要不就只能加入「學園」以外的組織——加入「聯盟」。
結果,就算救出了彰彥,還是掉進了明人打的如意算盤裡。
可是拓人也不可能就這樣丟著彰彥不管。
「……」
屋裡的空氣變得更加沉重了。
『可是,如果是別人動手,例如說……像佐久間前輩的話。』
不就可以不受魔法或其它事情的牽制、而救出彰彥了嗎?
帶著一絲希望的視線集中在榮太郎身上,但——
「抱歉,這樣行不通。」
榮太郎聳聳肩。
『為什麼行不通?難道前輩也做不到嗎?』
「不是做不到。而是事實上——白天發生御堂高中那件事情之後,高層來了一個指示。因為現在『學園』和『聯盟』的關係處於相當微妙的時期,高層叫我不準隨便出手。」
『可是……』
「我知道。是冰室明人——是『聯盟』那邊先來找麻煩的。但就這次的情況來說,實際上的犯人是那三個超能力者吧?我們無法證明那是『聯盟』派來的。不,就算能證明那是冰室明人搞的鬼,以現狀來說也只會被當成『羽瀨川拓人和冰室明人的私鬥』。『學園』里屬於慎重派的消極人士很多——儘可能不要跟『聯盟』扯上關係才是他們的本意。」
思考方向原本就不一樣。
「如果一般人無法認同魔法師,那麼讓他們非認同不可就行了」——基於這樣的理由,提倡由魔法師來支配一般社會的「聯盟」。
「如果一般人無法認同魔法師。那麼只要隱身在一般人看不見的地方就行了」——基於這個理由,以秘密主義為基本原則的「學園」。
姑且不論誰對誰錯——以維持現狀為目的的「學園」,和以改變現狀為目標的「聯盟」。不用說也知道,會採取積極行動的是後者。
現在這個時間點,由於「學園」的人數和戰力比較強大,因此產生一種微妙的均衡狀態,相關人士並不希望「學園」主動去找「聯盟」麻煩,而打破這種平衡。更何況「聯盟」現在有外力幫助。
所以——
「所以啊,商量之類的倒還可以,但不要期望『學園』會支持你們的實際行動。高層——『十二席會議』特別針對教師和站在准教師立場的人發出指示,要求我們不得介入這次的事件。」
「……」
拓人——一時語塞。
『怎麼這樣、太過分了。』
鈴穗代替他寫出這句話——可是拓人卻抬起頭來,搖搖頭說:
「不,這的確是我的問題。自己不去解決,卻希望旁人幫我做些什麼,這樣太自私了。如果想要普通的——平凡的平等,一開始就不應該踏進魔法師的世界裡。」
『可是小拓——』
「不過……表面說起來是這樣沒錯。」
榮太郎聳聳肩說:
「可是,凡事應該都有後門可以走吧?」
「……」
拓人、鈴穗、塔娜羅特,和法爾雀露出錯愕的表情面面相覷。
榮太郎咧嘴一笑。
簡直就像以前用甜言蜜語欺騙某個學者、將他推入地獄的惡魔。或者也像欺騙愚蠢女子、讓她吃下禁忌蘋果的蛇。
他露出意味深遠的笑容——說:
「總之——只要不知道是誰做的就可以了吧?」
「……那個、前輩。」
一瞬間——拓人猛然恢複成平常的樣子,表情僵硬。
「我總覺得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你想太多了。」
榮太郎嘿嘿笑著,斬釘截鐵地回答。
經濟理論是非常殘酷的。
在那個理論所支配的世界裡,一個叫「獲利率」的數字是能夠決定全部的神。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即使乍看之下好像被其它數值左右,但最後有沒有賺錢就會決定一切。沒有善惡之分,只有實際數字而已。在這個沒有錢就很難生存的現實社會裡——不管是正義或邪惡的領域,它都殘酷地君臨統治一切。
然後……販賣夢想的商業行為也不例外。
一旦不景氣,最先受到影響而衰退的是娛樂產業。在不允許浪費、連必需品都得緊縮的情況下,仍舊把錢砸在連肚子都填不飽的夢想上的瘋狂之人畢竟屬於少數——雖說所謂的御宅族是那種會省下吃飯錢用來買動畫DVD的人,不過從整體看來畢竟屬於少數。
因此隨著經濟的惡化而一起毀壞、崩潰、然後被拋棄的夢想殘骸多得不勝枚舉。
例如說——
「可是啊……這種嗜好還真有趣呢。」
環視著聳立在四周的巨大黑影,瑪莉埃拉低聲說著。
現在的時間已經過了傍晚,黑夜逐漸逼近——暗紅色世界像是慢慢混入墨汁一樣,逐漸變成黑暗混濁的色調。就像在刮著冬季強烈寒風的深夜裡,等待滅亡之日的恐龍一樣,靜悄悄聳立在那裡的無數巨影,瀰漫著一種非常寂寞的感覺。
每一個影子都是遊樂設施。
旋轉木馬、雲霄飛車、碰碰車、自由落體。
在遊樂園裡的各種巨大機械遊樂設施如今一動也不動,坐鎮在寬廣園區的每一處。正因為原本為了引人注意而用了華麗的形狀和色彩,在沒有半個人、有如廢墟般的地方風吹雨打、就這樣慢慢腐朽的樣子,散發出一種非常哀愁的氣氛。
「夢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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