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奪回父親!? 第二章 總之有點僵

最先意識到的是菜刀有節奏地敲在砧板上的聲音。

咚咚咚咚——那個聲音聽起來樸素而溫暖。就像想引出什麼似的音樂,優雅地、輕輕地撫過自己的鼓膜。

聽說只要聽到胎兒在母親體內聽過的聲音,人就會平靜下來……用模模糊糊的意識聽著那個聲音,之所以會覺得非常安心,是因為心裡還留著那種懷念的感覺吧——懷念媽媽理所當然站在廚房裡的時候,懷念自己沒有任何不安、在父母的庇護下打著盹的時候。

(……)

接著刺激到感官的是飄散在空氣里的味噌湯香氣。

意識慢慢從充滿曖昧黑暗的夢中世界,朝白亮冰冷的清醒領域浮上來時——拓人模模糊糊地想著。

(……今天早上是蛤蠣味噌湯嗎……?)

彰彥回國之後的隔天——星期天早上。

昨天拓人一直忙得團團轉。

雖然因為鈴穗的機靈混掉了塔娜羅特的事,但因為不能進行記憶處理,所以拓人還是覺得很棘手。雖然已經有某種程度的覺悟,但沒想到事情比他想的還要複雜。

記憶操作雖然是一種隱瞞事實的方便手段,但由於必須干涉他人的內心,所以不能過度濫用。拓人總是在最小最必要的限度內施展。平常當然不可能隨便用這種魔法操縱熟人——不過他的確也抱著「如果真的沒辦法,再用記憶操作的魔法就好了」的天真想法。

當彰彥出現在眼前,必須在不使用記憶操作的情況下把事情混過去,花了拓人一番心思。

例如說房間里的私人物品。

在某處生活的話,無論如何個人所擁有的小東西都會慢慢變多。為了不讓彰彥看到這些東西,拓人有時得抱著走鋼索的心情喃喃念出幻影的魔法咒文,或者臨時用身體擋住,把事情混過去。

另外,住在一起時——能證明同居的物品多得跟山一樣。

牙刷、內衣褲、甚至是冰箱里冰的東西。

要把這些小東西一一藏起來、或者編個理由矇混過去,總之,得把這個房子整理成「這樣大概就沒關係了吧」的狀態——而且還得瞞著待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彰彥偷偷進行——結果花了拓人整整一天的時間。

因此他昨晚睡得很好。

(……換新口味的味噌了嗎……?)

拓人仍舊用模模糊糊的意識想著那樣的事。

順帶一提。

基本上,在羽瀨川家——或者該說在拓人的公寓里,都是吃日式早餐。

拓人自己並沒有特別的堅持,不過和三名少女共同生活的日子裡,主要負責下廚的是鈴穗——而她基本上屬於日式早餐派。

這似乎是媽媽秋穗調教出來的結果。

秋穗的興趣是把和服當家居服來穿,鈴穗的老家也是純和風的木造平房,當然秋穗教女兒做的料理也幾乎都是日式餐點。而鈴穗住進拓人的公寓之前,除了在學校的家政課做些咖哩、煎漢堡之類的簡單料理外,沒有在其它時間下過廚。

不過無論如何,因為秋穗訓練得很好,所以鈴穗的廚藝也越來越進步。

可是——

(……哎呀?……)

突然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鈴穗。早餐。彰彥。回國。

「——!」

露出錯愕的表情「啪」地一聲爬起來,拓人匆匆下床。

為了避免橫生枝節,鈴穗和塔娜羅特應該已經回鈴穗老家去住了。

那麼現在在廚房裡——一大早就握著菜刀、煮著味噌湯的人到底是誰?

「難道——」

慌慌張張跑出房間,一走進鄰接著廚房和飯廳的客廳,拓人看到了自己想像中的情景。

一名少女一邊輕輕哼著歌,一邊切著砧板上的青蔥。

因為是背影,看不見她的長相,不過可以知道她穿著圍裙;為了不妨礙自己煮菜,還用大髮夾把黑色長髮扎在腦後。只不過是在煮早餐而已……明明應該只是這樣,卻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莫名地撩人,拓人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這是一副典型的「新婚甜甜蜜蜜,為老公做早餐的妻子」景象。

而且動作還很熟練。

問題是——

「……妳在做什麼……法爾雀?」

拓人呻吟似地說著。

她的打扮跟平常不一樣,不知動了什麼手腳,耳朵上的零件不見了,發色也莫名其妙地染成黑色……不過那的確是法爾雀沒錯。

法爾雀露出微笑,回頭望著拓人。

「哎呀,早安~~羽瀨川學長~~」

「……咦?」

拓人眨眨眼睛楞在那裡。

「『學長』?」

平常法爾雀稱呼拓人的時候,總是叫他「主人」或「拓人主人」。對拓人來說這實在是讓人有點害羞、或者該說是讓人覺得很丟臉的稱呼……可是,對於身為可變型魔法機杖的法爾雀來說,稱呼身為使用者和持有者的拓人時。「主人」的確是最適當的叫法。

可是——

「妳到底在——?」

「——喔喔!」

開門的聲音跟拓人的話重疊在一起——後面響起了一個更驚訝的聲音。

「啊啊啊……」

拓人不由得想抱頭慘叫。

不用說也知道,從裡面那個房間出來的是彰彥。

不知道這是什麼興趣——彰彥穿著以藍紅二色為基調,有著蛛網圖案,彷佛可以直接穿去飛檐走壁的睡衣。他睜大了眼睛,望著眼前的陌生少女。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讓鈴穗和塔娜羅特回鈴穗家,結果法爾雀沒頭沒腦地做出這種事,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這個少女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回事?妳到底——?」

「啊、您是伯父吧?初次見面、您好~~」

把菜刀放在砧板上,法爾雀行了一個禮。

「我跟羽瀨川學長同樣在御堂高中念書,我的名字叫做不破、梢~~」

法爾雀說著,彷佛在強調那是假名似地,特地把姓氏和名字分開來念——或者該說,是為了讓拓人能聽得更清楚——

「啊……啊啊、原來如此,妳跟我們家拓人念同一所學校?」

「是~~我是學妹~~」

法爾雀像一再叮嚀似地露出笑容。

「……是那種『設定』嗎……?」

拓人露出無力的表情喃喃說著。

這時他終於注意到了——法爾雀圍裙底下穿的是御堂高中制服。這恐怕是複寫了鈴穗或塔娜羅特的制服後,自己製造出來的吧。對法爾雀來說那是很簡單的事。

總之,這身制服、染黑的頭髮、把耳朵上的機械零件藏起來,就是為了聲稱「我是拓人學長的學妹喲~~」

「呃……可是為什麼、那個、同一個學校的學妹為什麼會——?」

在我家做早餐呢?

而且今天還是星期天。

彰彥的疑問是當然的,而且太當然。法爾雀似乎早就料想到這一點,她用毫不遲疑的語氣說:

「我聽說羽瀨川學長的父親在國外工作多年之後回到日本~~因為您好久沒回日本了~~所以我想說如果能準備日式早餐給您享用的話一定很棒~~」

法爾雀用有點含糊的聲音說著。

「哎呀不用那麼麻煩啦,那個——難道說?」

這時彰彥已經完全接受了對方的說法。從這一點來看,就某種意義而言,這種遲鈍的確很像拓人爸爸會有的個性。

其實這只是剛好順著法爾雀事先規劃的計謀、或者該說是劇本去走而已——但彰彥並不知道。

「難道妳跟我家兒子?妳——那個、你們在交往?」

如果只是普通學妹或同學,應該不會突然跑到家裡做早餐吧?應該說,就算去拜託人家,人家也不見得會來。毫無疑問地,只有「我們現在在甜甜蜜蜜地談戀愛!呀——好害羞喲——!」的戀人才會做這種事。

因此——當然——

「啊……不是的、那個……那個……該說是交往還是什麼才好呢~~那個~~」

法爾雀像是很害羞地用手指扯著圍裙。

「……呃呃……我們都還是高中生……交往也要有限度~~可是如果是學長的話~~是學長的話~~人家~~哎呀好害羞喲~~」

不過沒有人聽她講到這裡。

暫時不說這個。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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