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逐步迎來尾聲。
升入二年級,漸漸熟悉新班級之後,我對自己的書桌愛得更加深沉。春季是萬物爭艷的季節,也是蓄勢修整的時機。連月忙於適應新的環境,四月的終末也稍稍帶來讓人欣喜的獎勵。
沒錯。正是那個大型連休,黃金周是也。
一說到長假,一般人內心想必充滿加薪的雀躍,但是作為學生黨果然還是期盼放假。簡直可以說是夢想。放假的時候要做什麼,幾天前就在考慮了。對於熱愛悠閑的我來說這可是不能遺漏的。
終將迎來那逐漸豐滿的長假夢。
「已經……不行了。」
——我現在十分絕望。
那是在和蜘蛛形noise打到稽動、被可以信賴的朋友們深深感動、被深未同學嚇到顫動之後的第二天。
普通地和丈君一起去學校,又稍微遲到了一點被委員長批評,逃離了她的懲罰之後,被深未同學悠悠地取笑。
給這可悲的日常籠罩上陰影的是一次課外活動。回想起來,連作為班主任的艾菲克特從剛剛進教室的時候開始,臉上似乎就一直籠罩著一層陰霾。不過,他好像從來都是那副表情。
一如既往的早會結束後,艾菲克特給全班同學發了一張通知單。
看到那張通知單的瞬間,我就堅信了。不對,是再度堅信了。
——僅僅一張紙片,就能讓人感受到絕望的滋味。
雖說是紙片,但其上記錄的內容卻有所不同。其傳遞的信息也隨之有千萬種變化。既有隨手記下的筆記,也有限制性的影響人一生的內容。
對於我來說,首先想到的就是「契約書」。
意想不到的情況下被綁定的契約。其內容簡單來說,
「變成魔法少女吧♪ 如果毀約就會改變性別喲♪」
這樣對於男生的我來說過於沉重的契約內容。別說一輩子都被束縛了,這簡直就是能讓人開始從完全對立的方向發展的嶄新的協約。
但是我的母親對此毫不在乎,還強行將我推上魔法少女這一角色。就算現在看來這也十分離譜。嘛離譜的並不是指過去或者現在發生的事件,而是說白姬此方這一存在就是如此。
因此——不對,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可是最嚴重的問題。
「上面是今天的通知。接下去各位要做好課前準備。」
留下這些話艾菲克特就走了。二年B班的教室內。
僅僅一枚紙片,將我的精神推下奈落的深淵。//奈落即是梵語中的地獄。
這張通.知.的首句,
『新綠時節,願您貴體安康。』
就是以標準的時令問候開頭。我張開嘴,懷著一絲希望,繼續往下念。
「根據日程安排,接下去將要舉辦授——」
念到那個單詞的時候,牙齒不自覺地咬在一起。嘎吱吱地,臼齒髮出聲響。忍耐,要忍耐。看到最後才能確定真相,行百步者半九十,無論面對怎樣的困境都不能放棄。就算是要蒙著眼在懸崖邊上轉圈也絕不退縮。人類,唯有放棄是禁止事項。
「接下去將要舉辦——」
我張開嘴,繼續讀。大聲地,讀完。
「——『授課參觀』活動。」
砰。我讀完那個可怕的單詞,崩潰地倒在書桌上。
這時丈君靠了過來。早上才一起來的學校,此時卻覺得如隔三秋。在他額前頭髮的縫隙里,隱約可以看到眼神中透露的對我的擔心。
「喂,彼方……沒關係吧?感覺你聲音好沉悶啊。」
要問有沒有關係,當然有關係了。但這才不是因為用腦袋撞桌子的時候腦門兒疼的關係。
「來了……」
「嗯?什麼?」
丈君為了聽清楚我的聲音將耳朵靠了過來。
「要來,學校了……!」
「喂、喂彼方,怎麼了?身體都開始哆嗦了。」
冬季的餘韻早已消逝,現在的天氣相當暖和。如果要為哆嗦找個理由,除了恐懼別無其它,面對這份恐懼我甚至連色厲內荏的勇氣都沒有。
丈君有些不耐煩,直接問道。
「說要來是指誰啊——」
「——母.親.大.人.要.來.學.校.啊!」
我對著丈君絕望地喊出答案。
他一瞬間睜大雙眼,又十分過分地「就這樣啊」給了這樣平淡的反應。
「原來是說剛剛發的授課參觀的通知啊。真是夠突然的。嘛從學校的角度來講也是希望在黃金周之前把麻煩的事都處理完吧。」
不知有沒有理解我的心情,丈君這樣坦然地回應。看他那麼淡定,我也恢複了一些理智,
「這個學校,有必要重建了吧。」
然後輕巧地說到。
「哈!?突然說什麼吶。」
「拆到哪種程度好呢?一半左右?還是一掃而光比較好?」
「等、等一下彼方,這可不是應該在第一節課課前來討論的輕鬆話題啊!不敢拿來談笑風生啊!」
「新校舍如果有電梯就好了。啊,還有男子更衣室。總是在教室換衣服也太粗野了。」
「沒治了,都已經到規劃新建築的階段了!」
「呼呼呼呼,只要擁有魔法少女的力量……」
「彼方壞掉了!快來人吶!心理治療師何在!」
——放學後。
「啊怎麼辦,怎麼辦……」
回家路上和丈君告別後,在回到家前這短短的時間內,我的大腦已經全速運轉。
思考的問題當然是授課參觀。
姑且不論小學的時候,升上中學之後對授課參觀的感覺略微有些不同了。雖然十分慚愧這或許只是青春期的幼稚想法也說不定。但是班上的同學聽到授課參觀也是一臉鬱悶,貌似有好幾個都打算拒絕家長參加。
(但是按我家的情況……)
試著在腦中模擬之後。
結果無論是拐彎抹角還是單刀直入地表達別來學校的願望。
『絕對會去喲♪』
未來的進程猶如時間收束般一致,只有母親大人的這句話在腦內回蕩。
「會來的。那個人無論發生什麼都會來……!」
——母親大人,會來學校。
光是想到這點就毛骨悚然,那凄厲悲慘的未來。
我希望我是小題大做了。和自己一模一樣而且看上去十分年幼的母親站在其他家長中,而且用甜甜的聲音向我打招呼。再加上那種討厭無聊的性格,以打發時間這種理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我絕對要在這種擔驚受怕的情況下上完課。
連在家裡都沒法應付那種自由的性格,要是把範圍擴大到學校。
「不行啊……我的精神……根本鬧不住。」
看到我無精打采地走著,魔耶露從手提書包里自己鑽了出來。
「別呀小彼。太黑暗了吧?」
「……嗯。我的未來一片黑暗。」
「哇這可是重症。」
魔耶露被我的負能量壓了下去。但是聲音卻沒有中斷,擔心地說道:
「額額去年是什麼情況來著?一年級的時候也有過不是嗎?」
「那時候母親大人正好外出了啊。那時候真心感覺自己撿了一條命……」
順帶一提,記得那次等她回來和她說了這件事之後「這麼有趣的活動沒能參加真是這輩子的敗筆!」如此後悔到,然後第二天就鬧著要來學校。後來我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去說服她,
「明年,明年我絕對會去的!」
那時正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這強有力的宣言給當時的我帶來巨大的恐怖。
(為什麼會忘記了啊,這麼重要的事……嘛,怎麼想都是當了魔法少女的鍋。)
總之現在,不得不想個辦法了。
「怎麼辦。怎麼辦啊。我該怎麼做……!」
然而在這麼急躁的情況下,根本想不出好辦法。
此時魔耶露,
「但是啊,不管怎麼說至少在學校此兒應該會有個大人樣吧?」
對我說出如此不負責的話。我轉過頭直勾勾盯著那赤紅色的眼瞳,說到:
「魔耶露。你能想像得出那.個.母親大人安分地一動不動的畫面嗎?」
「…………」
結果無言以對。
蝸行牛步地邊走邊想,最後我得出一個